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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半季花開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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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很感謝季琦。

母親去了那屋,和匡恆、季琦的家長道了別,一桌人走盡,她抓起了裝著奠禮的包,就匆匆消失。

不遠之外的佀光眼睜睜看著母親急忙離去的背影,他不知道我們的媽媽究竟在做什麼,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計程車就停在樓下。

季琦纏著父母,要再跟我說幾句安慰的話,所以他的父母又折回來,發現包間裡愣神的佀光,又在另一個包間找到我,還有不省人事的養父。

撥打了急救電話,深度酒精中毒,要洗胃,這一晚估計要在醫院住下。季琦父母商議之下,由季爸留在醫院陪護,季媽帶著我、小光和季琦回去睡覺。

母親突然就不見了,根本無法找到怎樣的詞彙去形容此時的心情,在一瞬間,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感覺,也不過如此了吧。

你成為爆破坍圮之下的幸運兒,你選擇毫無希望的存生,又是最悲慘的那個人。只能像只小羊,窩在季琦媽媽的臂彎裡,一切都是寒冷的。

外婆去世,收到的奠禮變成母親消失的動機。窮怕了,所以喪失理智,媽媽啊你可能要親手毀了這個家庭。

我並不覺得叫來警察一起尋找外婆是可憐,我並不覺得沒錢結賬跪在老闆面前求情是可憐,我並不覺得被四五個追債的人毒打是可憐。

你卻在潔白的病床,吐出沾滿酒氣的汙穢,痛苦嗚咽,像是發癲的瘋牛,抽搐,喉嚨塞進機器,五官都要扭曲,到最後安靜的像死了一般。

爸爸,我覺得你可憐。

我離開了外婆的舊平房,跟著養父住進樓房。

三天之間,父親突如其來的溫柔,餐餐做好大魚大肉,我和弟弟寫作業時端來熱牛奶以及切成塊的蘋果,拿起我的課本會說女兒寫的字真好看。他很細心幫我們重新包了書皮,拿尺子在大演草上卡出整齊的印跡,然後在我倆睡前摸摸兒女的頭。

但他始終沒有笑過。

第四天,母親回來了,穿著出殯之時的黑色衣服,兩手空空。養父用可以拿到的任何東西打母親,他把冰箱推倒砸在母親身上,他搬起電視機就朝她扔了過去,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最後一拳掄歪了打在牆上,白牆皮留下了血的痕跡。

母親蜷縮著高喊別打了我錯了,他打得越來越猛。

到最後,養父掐著腰喘氣,他舉起手,手背骨節處全都淌著血:“那錢拿去幹什麼了!”

母親不敢說話,一口一口往下嚥唾沫。

他指著狼狽的母親,咬牙切齒的,然後轉過身去了廚房,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把菜刀:“你全花了對不對!”

“沒有!沒有!”她尖叫著。

菜刀在養父手裡抖動,它隨時都會劈下來,素質、涵養這些詞說出來並沒什麼用,但到了類如此時的非常期,涵養與素質卻又能決定人的生死或家庭的毀滅。養父大喊:“去哪了!錢去哪了!”

菜刀離母親近了一些。

母親似乎做了決定,突然地推了養父一把,他一個趑趄後退幾步,母親趁機站了起來,跑出家門,掩著門縫說道:“我去給你拿,我去給你拿”,沉重的關閉聲。

懼怕源於內心深處的夢魘。養父像是張牙舞爪的瘋子,瘋子握住刀,想要什麼,他就會摧毀什麼,本就搖搖欲墜的家,只剩下蒼舊的斷壁殘垣。

突然就靜了下來。

“你倆進屋,把門關上。”他說完,走回廚房放下刀,看著這凌亂的一地雜物,扶起倒下的冰箱,蹲下來開始撿還能用的東西,從遙控器裡摔出的電池滾到了櫥櫃底下縫隙裡,他跪著伸手去夠,拿出來吹了吹,輕輕放在另一個顯眼的地方。

“抓緊進屋。”他狼嚎了一聲,我和小光便不敢待在客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