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椅背上闔起眼睛,整個人陷在背著光的陰影裡,手揉著太陽穴,眉目間隱隱現出痛苦忍耐之意。
片晌之後,他緊皺著眉睜眼,從兜裡摸出一個小巧的白色藥瓶,攥在手心裡半天,最終也沒有開啟。
樓上的人也還沒睡著。
臥室裡窗簾緊閉,隔絕了外界的光線。時櫟抓著毯子緊緊閉著眼睛,越是努力想要入睡就越是徒勞。
她忍不住自嘲自己的定力修為還是不夠。早先決定要接近封總時她沒有緊張,跟他花式秀演技的時候她也沒有怯場,偷著翻他東西時她沒有忐忑,唯獨今天,從一早上醒過來開始,她就一直擺脫不了那股隨著時間臨近而越來越盛的不安感。
她抿著唇翻了個身,睡衣的每個褶皺裡都是被她暗暗壓住的焦躁。她什麼也做不了,不能下樓去貿然套封總的話,也不能去問付副隊他們到底準備怎麼應對。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等,等著一分一秒過去,等著十點鐘的來臨,等一個這些天以來未知的結果,或者依舊是沒有結果。
時櫟徐徐睜開眼睛。
她在一片深暗中怔然,過了很久,身側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恍惚間宛若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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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州,刑偵。
自打上次從栩州回來,周隊長這幾天過得異常忙碌充實。忙碌到他凌晨灰頭土臉回家時砂糖在門前愣了幾秒才敢試探接近,充實到他再無暇分一點神出來去思考糾結那些超自然領域的未解之謎。
他差一點兒就錯誤判斷這宗荒謬也會沒有例外地被時間沖淡,也差一點兒就自信以為自己仍舊能像往常一樣冷靜地率先放下,直到今早那場五個小時睡眠的最後五分鐘裡,他做了一個夢。
夢境中的場景在山間,森林、花叢、溪水,她穿著婚紗遠遠朝著他笑,漂亮得有種不真實感。他怔怔望了她半天,正要走過去時,她突然出聲:「不要過來。」
他腳步頓住。她臉上的笑意未變,更顯得出口的話詭異:「你走吧。快走。」
他愣了愣,急切想問她為什麼卻發不出聲音,須臾之間,她身後的景象轟然倒塌,樹木與鮮花不再,只餘萬丈懸崖。
她輕飄飄地下墜,他拼了命地往前跑,卻怎麼也到不了懸崖的邊緣。
這個夢縈繞在周覲川腦袋裡一白天,到下午吃飯時付朗看不過去了,拿胳膊肘杵杵他:「哥,想誰呢?」
周隊長太過走神兒,以至於都沒注意到他的措辭:「做了個不太好的夢。」
「害,夢都是反的。說出來我幫你解解?」
周覲川若有所思咬著嘴裡的香菇,默默琢磨著,要是反過來的話,掉進懸崖裡的是他,那還是不怎麼樣啊。
飯後他躲進一間小會議室裡抽菸。門關嚴實後,他走到窗前望著天出了半支煙的神,拿出來手機,找出了她的號碼。
電話很快通了。她那邊很安靜,熟悉的慵懶聲線透過聽筒傳過來,像是剛剛午睡醒來。
「餵?」
他握著手機一時沉默。許是最近的事情實在太多,聽到她聲音的一瞬他恍惚覺得隔世。
她還是從前剛認識時的那副腔調,彷彿兩個人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不說話?是打錯電話了嗎?」
「不是。」他低聲開口,頓了頓,「你在幹什麼?」
「我啊……」她聲音懶洋洋的,像貓一樣,「我在劇組呢。」
「怎麼這麼安靜?」
「在休息室,剛吃完飯。」她嫻熟調侃,「幹嘛?你要過來探班?」
半天也沒有回應。
時櫟慢條斯理折著枕套的一角,又安靜片晌,對方鄭重道:「過兩天我們見一面吧。」
她手上動作慢了半拍,明知故問:「見面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