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偷瞄著車外人的臉色,轉回頭弱弱插話:「那個……車費是一百八十七塊,還有咱們前面說好的——」
時櫟從包裡抽出來一小疊紅色鈔票遞過去:「謝謝,不用找了。」
路上重新剩下他們兩個人。
周覲川冷著臉道:「跟了我一路,你想幹什麼?」
時櫟別開臉抿了抿嘴,沒說話。
她本來也沒想跟他一路。從刑偵隊打車過來時她冷靜下來,光天化日在封氏集團的辦公大樓裡做掉一個警察,封嶺應該還沒有肆無忌憚到這種地步。她在樓下找到周覲川的車,停在它後面一排心浮氣躁地等了快兩個小時,才見他從樓裡走出來。
那司機也是個人精,估計從前也是沒少幫人盯梢,見她盯著前面的人一路走過來直到上車,扭頭看她,有點興奮:「還跟不跟了?」
時櫟癱在座位上盯著對面車前的人暗暗鬆了口氣,片刻後,有氣無力應道:「跟吧。」
她當時想,反正她也要回酒店,跟他同路,到市中心再分開就行了。但後續事件證明顯然她忽略了重要的一點,她跟蹤的是位專業的偵查人員。
見面前的人沉默不語,周覲川又沉聲發問:「去作過筆錄了?」
「嗯。」
「我同事說我在這兒?」
「嗯。」
「找我有事?」
這回對方默了默,隔了片刻,才低聲答:「怕你危險。」
「那你怎麼不上來?」周覲川冷冷瞟她一眼,「怕被他看見?」
時櫟垂著眼,神色未變,只有語氣更低了低:「因為你不想看見我。」
身側的人再沒說話,半晌,轉身沉默走到車前,見她還在原地站著,皺起眉不耐煩道:「上來。這裡打不到車。」
車子發動上路,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
暮色漸漸下沉,暗橘色的天光給城市籠上一層暖色。春意那麼濃,又那麼近,時櫟恍惚看著前方,忽然輕聲問了句:「我們還有可能嗎?」
車廂內一片寂靜,她等了許久也沒有回應。
時櫟有點倦,靠著座位閉上了眼睛,但就連這一瞬沉默的安寧都奢侈。
一切發生在頃刻之間。耳邊突然一陣尖銳的剎車聲響,車子疾速右轉,她整個人在猛烈的慣性下狠狠摜了出去,下意識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天旋地轉的扭曲,最後的畫面像是被割裂過的碎片:緊握在方向盤上的細長手指,窗外鍍過一層暖黃色的雲靄,車鑰匙上晃來晃去的狐狸玩偶,迎面朝他們撞過來的紅色小貨車——
「砰」!
小型貨車有驚無險地擦著他們的車撞向旁邊的護欄。副駕駛上的人撞到車窗上,她耷拉著腦袋軟軟靠在玻璃上,半天沒動靜,也沒有動作。
周覲川叫了她一聲,沒聽見回應,心底的慌懼無限增大,解開安全帶俯身扳過來她的臉,她睜開眼睛看向他,眼神有些恍惚,額角腫起來一塊兒,傷口創面並不大,血跡也是星星點點的,但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去醫院。」他把人安頓好,沉聲安排。正要坐回去發動車子時,袖子意外被人輕輕拽住了。
「我不想上新聞。」她聲音很低,聽著沒什麼氣力。
周覲川看著她皺眉。
「我沒事。」她再次輕聲開口,同時鬆開了他的袖子,「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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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覲川獨自糾結了一路,最終還是把車開回了家。
天色比剛才更深了,電梯裡都是剛下班接孩子買菜回來的鄰居。周覲川把人隔在自己身後,到十五層時,電梯裡面就剩下他們倆了。
他從鏡子裡看向角落的身影,直到片刻之後,她抬起頭看了看,反過來提醒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