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佐說:“別騙我。”
傅書唯從沒覺得說實話這樣艱難,默了一瞬,告訴她:“金笑笑回來了。”頓了頓,補充:“現在在裡面。”
像是精心搭建的城堡突然就崩塌了,自己的信仰也跟著成為頹圮,似乎風一吹就散了。
她總在找一個可以將自己帶離那片沼澤的人,久到以為只有一盞小燈相伴的時候,秦恬出現了,帶著五彩斑斕的光和希望。
她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想要靠近而又不敢觸碰,小心翼翼地守護。哪怕守在那個破舊的門檻上整整七年,周佐也從未覺得如今日這般無力。
胃痛似乎也不那麼厲害了,周佐站起來,一手搭在傅書唯肩上:“抱歉,借一下。扶我進去。”
“周佐——”
“沒關係。”周佐甚至衝他笑了笑,然後慢慢走了進去。
傅書唯帶她穿過喧鬧的人群,經過舞臺的時候,周佐想,她上次還在這裡看過秦恬跳舞。那時候的秦恬像太陽一樣,熱烈地照著她周圍所有的人。
最終,他們在一扇門前停下。周佐伸手推了推,門一開,裡頭的場景就出現在眼前。
秦恬抱著一個女人,一直在哭。那個女人高高瘦瘦的,和秦恬差不多高,從周佐的角度看不到臉。
停了一會兒,周佐終於聽清楚了,秦恬口中不斷重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然後,那個女人伸手環住了秦恬,說:“沒關係,秦恬,沒關係。”
局外人,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是個局外人。周佐曾一度以為無論發生什麼,都可以一往無前,可剛剛出發就發現自己被單獨丟下了。之前她還在想,要怎樣無所畏懼,怎樣努力爭取,現實卻那麼快就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該清醒了,周佐想,她也許之前就該一走了之的,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尷尬。
最後,是傅書唯將她拉了出來。
周佐渾渾噩噩走了許久,感覺眼前的燈光突然消失了,大片大片的黑迅速包圍過來。
她甚至聽不到任何聲音,孤獨地縮在原地,不知所措,漸漸地,竟有一種歸來的感覺。像是前行了許久,在陌生虛假的繁華里逗留。現在,終於回來了。
“……血糖有點低,另外有輕微的胃潰瘍和胃出血,她的心臟也不太好,還需進一步檢查……”
送走醫生後,傅書唯盯著點滴許久,嘆了口氣,然後撥通了一個電話:“季然。”
不一會兒,沈季然到了,沒看到秦恬,便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喂?我是沈季然,告訴秦恬,周佐死了。”
傅書唯當場愣住了,等他掛了電話,才冷笑了一聲:“真死了倒好了。”
沈季然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約莫一分鐘之後才說了句:“要真死了,秦恬也活不了。”
吃早飯的時候,傅書唯嘖嘖驚歎:“胃潰瘍,胃出血,還有心臟病——”
沈季然忽然示意噤聲,接了個電話,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他直接回:“收屍的話,也不用了。”
傅書唯一下子就噎住了,沈季然格外鎮定地把水遞過去,接著說道:“她沒死,我只是想知道你會不會再一次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絕食三天,然後性情大變,遊戲花叢而已。”
傅書唯直接把水噴了出來,沈季然嫌棄地起身,靠在窗臺上,問那邊:“秦恬,你累嗎?”
停了一會兒,他說:“累就算了吧。”
傅書唯直直看著他,聽沈季然繼續說:“金笑笑永遠是個障礙……別跟我解釋,秦恬……你和周佐已經走不下去了。”
“季然。”傅書唯忍不住開口。沈季然看了他一眼,繼續:“周佐需要的是能夠從沼澤里拉她一把的人,而你,秦恬,也在沼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