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著案上的奏疏,命人悄悄進來將已然批紅的奏疏搬下去。
恰在這時,外面的內侍走了進來,弓著腰道:“陛下,戶部侍郎嚴大人來了。”
原來的嚴惟章本是禮部尚書,其子嚴厚昭便做了禮部侍郎,後來徐言這戶部尚書去了,嚴惟章便接了徐言的位置,其子嚴厚昭也就跟隨著調任過去。
馮唯手中微微一動,但不過一瞬,便照舊做著自己的事情,皇帝稍稍翻了個身子,看了看那內侍,這才道:“叫進來吧。”
話音一落,皇帝便要起身,一旁忙活的馮唯瞧著了,連忙上前來扶起皇帝,建恆帝坐起身時看了看身旁的馮唯,卻是陡然感嘆了一句:“你啊,可惜了。”
馮唯聞言微微一愣,漸漸聽得響起的腳步聲,當即站直身子,緘口不言,下一刻,身著朝服的嚴厚昭便攜著一身的風雪粒子走進來,看著其眉毛上還未來得及化開的雪,一路風塵僕僕的樣子。
可見,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第二百五十一章 血洗的開始
話說完的那一刻,馮唯幾乎是用了半生的力氣,當即軟在那兒,卻是不敢倒下去,只得顫顫巍巍地硬撐著身子,等候著皇帝即將落下的雷霆雨露。
“好,好啊”
建恆帝不怒反笑的聲音讓屋內的宮人皆是神經一凜,感覺到周圍的一切都凝凍成冰,彷彿還能聽到“咔擦咔擦”的碎裂聲音。
建恆帝緊緊捏著那一頁,看著那最後一句只覺得分外刺目,可即便如此,他卻還是笑著翻開了下一頁,只見那本文集在建恆帝手中越翻越快,翻到後面如賭氣一般被建恆帝撕碎了不少,直至停到其中一篇處,上面扎眼的批註讓建恆帝的動作聽了下來,建恆帝將手重重壓在上面,臉上仍舊帶著笑意,可這樣的笑卻如同來自地獄般,陰惻可怖。
“相去三千里,參商書信難。”
建恆帝沒有一絲語氣的聲音在殿內突兀地響起,讓殿內所有的人皆是神經一繃,一動也不敢動。
旁人不懂,馮唯卻是懂。
這是南朝梁吳均的一首《閨怨》,讀過書的馮唯瞬時便能想起,這是一首女子埋怨與君兩地分居,相離甚遠的悲愁詩句。
引用在此處,只怕想要表達的也只是離別之意而已。
可馮唯知道,即便如此,這樣的詩句在皇帝眼中也是大喇喇的諷刺與忤逆。
原來,古來參商為兩星宿,兩顆星你出我隱,你隱我出,永不相見,因而自古便有以兄弟參商代表兄弟鬩牆的意思。
馮唯能夠感受到額際落下了一顆豆大的冷汗,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這些文字,足以戳痛建恆帝敏感壓抑的往事,幾乎是每一句,都能逆了龍鱗。
殿內明明跪了一地的人,卻是冷寂的沒有一絲人氣,只能聽得殿內細微地響起翻著書頁的聲音,當建恆帝將書翻完的那一刻,陡然又返回序頁,眸光落下的那一刻,幾乎迸發出毫不掩飾寒意。
“混賬”
建恆帝憎惡至極的將手中的書砸出去,正好落到一個內侍身上,由於力道之大,打的生疼,將那跪地惶然不知的內侍驚得差點叫出聲來,可一看到皇帝森冷的殺意,她卻還是連忙低下頭,不敢出一聲。
“好一個湖廣學政李沛,好一個前任首輔張懷宗,好,好”
建恆帝懶懶地靠回去,左手的拇指緊緊扣在右手的碧玉扳指上,連連笑著道了兩聲好,卻是讓眾人更加惶恐不安。
嚴厚昭默然地低頭等待著一切,一雙眸子劃過一絲異樣的興奮與快意。
他知道,張懷宗的喪鐘,就要敲響了。
而張氏一黨也走到頭了,內閣的顧正德,譚吾貞,還有內閣之下的六部各科,都該重新好好地清理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