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年紀漸長,遊戲之心不改,又到外面去結交了些淫朋損友。
初則不過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而已。後來漸漸的酣歌恆舞,無晝無夜的淫樂起來。帝堯事務雖忙,然到了這個地步,豈無聞知。因此又叫子朱來,懇懇切切的教導他一番,一面又選了幾個端方明達的朝士做他的師友,教導他,輔佐他,希冀他能夠逐漸的遷善改過。哪知俗語說得好:江山好改,本性難移。他總給你一個種種不受。那幾個師傅不得已,只能向帝堯辭職,自言不勝教誨之任。帝堯聽了,非常憂悶,一面殷勤慰留師傅,一面又叫了子朱來,嚴厲的責備了一番,方才了事,如此者已不止一次。
這一年,是帝堯在位的第五十三載。因為有特別關係,率領了幾個掌禮的官員,預備了無數祭品,親自到洛水去致祭了一遍。祭畢之後,就匆匆回都,總共行期,不過二十日。哪知剛到平陽相近,只見那汾水之中有許多船隻在那裡遊行。船隻之中笙簧鐘鼓,聒耳沸天,好不熱鬧!帝堯暗想:“如此洪水大災,人民飢寒困苦,憂愁不遑,哪個竟在這裡苦中作樂!可謂全無心肝了。”當下就叫從人前去探聽。從者回報說道:“是帝子朱在那裡遊玩呢。”帝堯聽了,又怒又憂,當下嘆了一口氣,也不言語,就匆回宮而去。
且說那帝子朱何以在此流連作樂呢?原來他的天性極好漫遊,連年帝堯在都,拘束著他,他好生煩悶。這次帝堯忽然往南方去了,他料定必有幾個月的勾留,因為帝堯向來出門日子總多的。所以他得意之至,連忙去約了那班淫朋損友,並且預備了船隻音樂,在汾水之中邀遊多日,暢快之極。幾年的煩悶,總算發洩殆盡了。
這日,正要回來,哪知給帝堯遇見了。子朱知道之後,頓然面孔失色。那些淫朋損友亦知道事情不妙,各各上岸,獸散鼠竄而去,子朱亦急急回宮。到了晚上,帝堯果然又飭人來叫子朱去,痛痛的訓責他一下。看那子朱的情形,垂手低頭,戰兢侷促,彷彿觳觫得不了。但看他臉上,毫無愧恥之心,知道他決不會改過的。這一夜,帝堯憂悶之至,竟不能成寐。
次日視朝之後,退休較早,約了大司農、大司徒二人到小寢之中商量處置子朱之法。帝堯的意思是想放逐他到遠方去,再圈禁他起來,庶幾可以保全他的壽命,否則照此下去,恐有生命之憂。大司徒道:“臣的意思,一個子弟的不好,總是被那些淫朋損友引誘壞的。先帝摯的那時候,就是受了這種的影響。現在既然給帝遇見了,那些淫朋損友,究竟是什麼人?究竟有多少人?可否將他們一一召集攏來,嚴加懲處,以警戒他們蠱惑帝子之罪?這麼一來,那些淫朋損友當然絕跡,沒有了引誘之人,那麼事情就好辦了。一面再慎選師傅,督率教導,或者可以挽回,未知帝意以為如何?”
帝堯嘆道:“汝的意思,朕亦想到。不過有兩層為難:一層,淫朋損友之害的確有的。但是推究起來,那些人固然是淫朋損友,朱兒亦不是良朋益友,究竟是他們來引誘朱兒的呢?
還是朱兒去引誘他們的呢?論起理來,朱兒身為帝子,應該特別的恭慎勤恪,以為他們的倡率。現在竟淫樂到如此!果然有罪,朱兒是個首,那些人還是個從;朱兒應該辦得重,那些人還可以辦得輕。假使不問緣由,朱兒不先嚴辦,反將那些人嚴辦起來,天下之人必以為朕偏袒自己的兒子,仗著天子的威權去凌虐平民了,朕決不敢做的。講到‘君子責己重以周’的古語,朕亦不肯做的,所以這一層是為難的了。第二層,朱兒現在年紀已不小了,不比童子之年,做父母的可以用強權劫制。
到現在這麼大的年齡,豈能長此幽閉在家裡?年齡既大,意志亦堅,就使有嚴師督責在旁,拘束了他的身,不能拘束了他的心。而且積憤之後,將來反動起來,恐怕愈加不可收拾,所以這一層亦是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