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要演到死,就是會演到死,如果死人可以繼續演戲的話,我也一定還會出現在舞臺上。虞老師,我不像Knob這麼勇敢,可以義無反顧地說出那個字,但其實我和他一樣,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一直盼望著有一天、一個機會,可以找到那小小的出口。」
習齊聽見錄影帶裡傳來罐子的笑聲,爽朗的不可思議。
「本來我想最好的方式,就是死在舞臺上,我從進茱莉亞開始,就夢想著有一天能死在舞臺上,不過實行上好像不太可能,而且如果死在虞老師的戲裡,一定會給老師你、還有劇組的人添麻煩。所以演完戲我會自己找個地方了結,請不要費心找我,我想應該是找不到的,我會找個好地方,至少是Knob不會笑我的地方。」
「嗯,結論說完了,然後呢,唉——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舞臺上的罐子,率性地踢了兩下腳,走過來調整了一下攝影機,然後跳到舞臺上。他深吸了口氣,忽然指著空無的一方:
『你這個懦夫!放下你的劍!難道你的尊嚴和信念,還不及這一時的痛楚嗎?』
他演完這一句,拍了拍褲子,又在舞臺上坐了回來。這回盤著腿,又笑了起來,
「記得嗎?虞老師,二年級的夏季公演『奧爾多的寶藏』。我演一個偉大的國王,在尊敬的敵人試圖自殺時,威嚴地阻止他結束自己的性命,我好像總是演這種霸道的角色。」他苦笑了一下,又說:
「但是虞老師,你知道嗎?我其實是個懦弱的人,比Knob還要懦弱。」
習齊的眼眶熱了起來,他摀住了唇,眼睛卻難以離開螢幕上的罐子,
「Knob剛死的那幾天,我覺得好像還OK,就算沒有Knob在身邊,我也可以活得很好嘛!我這樣告訴自己,我像以前一樣,吃飯、睡覺、洗澡、排戲,偶而看看劇本,我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在沒有Knob的世界繼續前進,就像以往我做的一樣,」
罐子的眼睛,也像那天在海潮裡看到的一樣,微微泛紅了,
「但是有一天,我早上起來,看見視窗的飄過白雲、聽見清脆的鳥鳴,還有這個一切如常、美好的世界,我忽然就知道自己已經完蛋了,再撐下去,只會讓自己死得毫無尊嚴而已。我對生感到害怕、感到再也無法忍受,就像有人對死的態度一樣。」
「我……不知道該怎麼向虞老師、或是其它人說明那種感覺。就是有一天睜開眼睛,忽然就覺得不行了,嗯,就是這種感覺,不行了,再也走不下去了。不是特別有什麼打擊自己的原因、也不是有什麼非死不可的困境,但就是,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習齊拿開摀住唇的手,沙啞地說了句「我明白」。但聽不見他聲音的罐子,仍舊繼續在螢幕上笑著:
「啊啊,說我是殉情也是可以啦!這樣應該比較容易被人理解,如果我的死被報章雜誌報匯出來,或是在學院裡傳開來,絕對會變成這個理由的。辛維為情人殉情!這個訊息要是給□□他們聽到,鐵定會笑到趴在地上起不來,因為我看起來就像是和那種事最不搭的人。就算是幾個月前,我自己聽到也會覺得很荒謬,」
他彷佛覺得很有趣似的,拍著腿笑了一陣,
「殉情,嘖嘖,Knob那小子一定會得意死的,真不想讓他聽到。」
他稍稍斂了笑聲,在舞臺上正襟危坐,又開了口,
「關於Knob借的那筆錢,我會在死之前努力替他還清的。雖然數目還滿大的……不過,世界上亂七八糟的賺錢方法也不嫌少。錢的事情也好、他母親的事情也好,我都會一併搞定,不會留下任何爛攤子給你。」
「啊,我家那個房東也是,她應該快恨死我了,但我真的沒有精力在這三個月裡再找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