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摟著她的腰,她的腰不細,嫩肉像是甜筒上的奶油一樣貼在我的手指縫裡。我看著她的大眼睛,她的眼睛比黑夜黑,比月光亮,我的聲音從聲帶經過喉,經過咽,從硬顎向外蹦出,“想”。
赤松虛假的酒精隨著胡話蒸發的一乾二淨,腦袋也清爽許多。這時候,佩蘭已經擦拭嘴唇,然後去洗手間收拾了。
“這就完了?”赤松問我。
“好像是的。”我說。
“我剛剛表現如何?是不是像一個演說家,慷慨激昂?我這口才真是沒誰了。我要不要參加學校辯論隊啊?”
“或許吧。”
九點鐘的雙峰道已經沒了許多車輛,就連行人也少得可憐。風捲報紙,報紙攜著塑膠袋往天上飛,在空中繞圈。雖然是夏天,依然有不少樹葉從枝頭落下,夭折在夜深人靜的大街上,而不遠處一附院的婦產科裡也有個剛出生的嬰兒夭折在產房裡。
佩蘭走在我和赤松前面,手背在後面,身子微微搖晃,卻始終堅毅。風從她的側面吹來,掀起她的衣襬,雪白的腰映著橙黃的路燈若隱若現。赤松看直了眼。
“你的樣子看起來很冷啊。”我問她。
“我一直很冷啊。”她說。
她沒有回頭,自顧自地在前面走著,背影和地上的倒影此起彼伏,像迭起的山巒,像纏綿的波浪。
雙峰路不是很長,大約只有一公里半,月光灑在路上,路燈灑在路上,冷暖分明。我們三個人一前兩後,基本呈等腰三角形,在荒無人煙的街上挪動,向前看不到路的盡頭,回頭也看不到路的開始,除了錯雜的冷暖光,別的什麼都沒有。
“我說,晚飯吃得怎樣?”赤松問她。
她沒有馬上回話,只是繼續向前走,依然沒有回頭。
紅綠燈仍舊亮著,紅燈的時間比綠燈長,我十次路過這裡,有七次得等。白天人多的時候,可以湊齊五個人,然後我站在隊伍最中間闖紅燈,大搖大擺過馬路。晚上人煙稀少,加上路邊的乞丐,一共才四個人,只能等紅燈結束,等綠燈亮起。
乞丐穿的是破了洞的襯衫,襯衫上灰塵撲撲,油跡斑斑,我不太能看清襯衫本身的顏色。他手上端著的是搪瓷碗,碎了一角,邊緣也是坑坑窪窪,整體給人一種悲涼滄桑的感覺。
乞丐身前有一段正楷的手寫黑字,介紹自己身世,大概內容是,他原來是個醫生,被人迫害,丟了工作,跑了老婆,斷了腿,瞎了眼,欠了一大筆債,沒了房子,現在一無所有,百無一用,只能靠行乞過日子。
我的高中老師說,現在的乞丐假的太多,不容易分辨,有時候同情心氾濫,一不小心就上當受騙,所以要學會施捨。他交給我們的施捨技巧是,乞丐討飯,就給他錢,乞丐要錢,就給他飯。這樣既不滅了自己的好心,又能確實幫到別人,還不會受騙上當。
我從頭到尾打量了這個乞丐一番,尋思這傢伙是要錢還是要飯,我思來想去,心想過了晚飯點,多半是要錢的,於是我在紅燈期間去超市買了塊麵包,火腿餡的,扔到搪瓷碗裡。他抬頭看我,表情大半是僵直的,還有小半是無奈和不屑。
綠燈亮起,佩蘭繼續走在前面,穿過馬路,轉過下個路口,便到了宿舍樓下。
“晚飯的味道不錯。”佩蘭說。
她大概是對赤松說的,但我沒見到赤松的臉上有她的目光,等到她進宿舍的時候,她才回過頭來,眉尖上翹,嘴角上翹,樓道的光打在她的鼻子上,鼻子也明亮起來。
☆、六合
我小時候生活的地方是南京的郊區,一個叫六合的地方,六合城內基本上都是雄州鎮。我小時候看歷史書上說“秦王掃六合”,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秦始皇在我們這兒掃過大街。直到後來學習古文,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