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朝陽和達子娘見了,就雙雙停下腳步,讓他過去。
陸朝陽忍不住問達子娘,道:“他這是哪兒去?”
達子娘也壓低了聲音,道:“東家大小姐,你還不知道?從昨個兒鬧過了,陸家老太太氣得躺在了床上,家裡連中秋都沒得過。就是這陸家八爺,帶著家裡的幾個小的,做了一桌飯菜,要不然連夥都開不了哪。今兒一大早,村裡的人就看見他揹著竹簍上山,說是老太太病了,嘴饞,所以他上山撿兩個菇子去。”
又努了努嘴,道:“他這會兒上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陸朝陽一怔。
在她的印象裡,陸家的男人都是沒什麼擔當,且自私自利的,而且還好色。但是她的這個認識,其實僅僅限於陸大和陸七。陸八陸文金其實比他的兄長們要好上一些,就是瞧著文文弱弱的,平時就不怎麼出聲。雖然遇到了事兒也不能指望他,性格也是有些懦弱的——畢竟是一個娘養出來的,但是起碼為人正派,平時給人的感覺,也是比較光明的。
他和陸家所有的男人從小享受的待遇一樣,只要閉門讀書,接受女人們的供養。基本上,家裡的生計大事兒,他也從來不會插手。陸朝陽記得他有一雙保養得非常漂亮,像女人一樣的手。那一看就是從來沒做過活兒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過慣了這種生活。
但是現在,他脫下了長衫,換上了短打,而且開始往山裡走……是這場家裡的劇變,使他脫胎換骨了嗎?這個時候,陸家難道是要靠他這個老小,和家裡的孩子們支撐起來?
陸朝陽搖搖頭,揮去了那一絲憐憫。可是卻開始留意陸家的訊息了。
果然,沒幾天,就聽說陸八找個館在坐,要賺點束脩錢,來補貼家用。他的學問好,也是有秀才功名的,可是陸家的名聲現在非常不好。村子裡的人有讀書的孩子,倒是不敢用他。畢竟陸家出了好幾個秀才,都是沒什麼用的。因此,他只好託了熟人,在鎮上找了一家館坐著,領著的束脩也不高,是包了吃住的。但是他總是會時不時回家來一趟,不為別的,就是因為陸家現在亂成一團,他實在是放心不下。
自從上次那樣一鬧,老太太趙氏就徹底躺在床上起不來了,每日哭嚎,嘴裡罵著陸大陸文友,那聲音,隔著一堵牆都聽得見。老頭子也不讀書了,成日蹲在炕頭抽旱菸,每日愁眉不展。陸老大則魔障了一般,時常在村裡亂轉,說要找春喜。陸七也躲在家裡不出來,上次在集上他捱打了,腳有些跛。孫氏也因為日子的不如意,成日指天罵地的,家裡非常不消停。
而何氏則被何家人帶走了,說是要帶去養傷。可是何家人並沒有把陸蘭英帶走。何氏留下的這三個子女,尤其是陸蘭英,在陸家所受的待遇,可想而知。
陸文金別的不管,可就是放心不下家裡的老父母,和一群孩子。
因此,村子裡人時常在傍晚的時分,見著他從鎮上匆匆趕回來。
陸朝陽倒是沒想到,這人竟然一下子就有擔當了起來。或許真的就是環境造人吧。
趙寶兒在村裡找了一個小院子,說下來租給陸展瑜。那屋子本是村長家的,而且是村長几年前大喪,村長住在這兒守靈時,臨時搭建的。房子是簡陋的,但是陸展瑜一個人,也夠了,他也並不嫌棄。
而且這院子就在山腳下,離陸朝陽現在所在的荒地很近,離陸元寶家,也近。這樣,就不怕陸展瑜出了什麼事兒,會照應不過來。
他收拾好要正式入住那天,趙寶兒是去幫了忙的。陸元寶有些過意不去,極力想要挽留。但是陸展瑜房子的定錢都付了,哪兒有反悔的道理?
他反而寬慰陸元寶,道:“姨父,我在這兒不是短住,是要住到過年的,老是叨擾你們,我心裡也過意不去。”
陸元寶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