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答話聲清氣朗,如沐春風。
“這樣的道士,怎麼外面會傳著他個性乖張?對西灣那些個苦哈哈樂得俯身援手,豐津縣乃至平州里幾戶有身份的人家也有喚他上門,稍有怠慢,他就徑直甩冷臉,理都不理?”,周檀想了想,態度又自然地放得更低了些。
周檀本是庶出,性子綿軟,近幾年跟著喜好與方外人結交的大才子爹爹四處拜訪,作為晚輩伺候有脾氣有怪癖的高人也多了去了。此前莫名其妙受的教訓也受多了,知道坐對面的道士肚裡有點貨,又能救兒女,他倒真不介意折節相待。
虛言道士側了臉,笑容可拘地看看越發恭謹謙和的周檀,卻是湧上了滿腑滿腔的無奈。
以現在他四處避居的境況,虛言本不想和任何官宦人家打交道。更何況,西灣那些人硬給他扣了個神醫的帽子,幾家醫館的大夫正跟縣裡遞著訴狀,風雨欲來。
可正準備收拾包袱跑路,就有人找上了老君觀,一問之下,卻是朝中享幾十年才名的周顯周世榮家中來請。
原本是想著順些東西走人,可這週四爺一客氣,弄得虛言本來想耍些促狹的小心思都消得七七八八,反倒刻意賣弄得把本事顯個十成十。
虛言給懷哥兒和慎哥兒診脈後,重新寫下的脈案,不只是苦玄草一味,附開的藥方,君臣佐使配伍得當,方上的字也是寫得龍飛鳳舞。
‘好字!‘,周檀接方先贊,由衷。接著就按下了小哥倆的方,說起了另兩個女孩的病情。
先帶著虛言看了整日昏沉的周曼音,周檀讓人去把曼雲也接過來。
‘家中這個侄女,並未如道長所說吃這草藥七天,頭尾不過三四日,現在看著就好了……”
頭尾不過三四日?虛言聞言,挑起了眉。
苦玄草對症不假,但按他早前刻意傳出去的用量,藥效應當沒這麼快。而要是一下子用多了,就算是小孩子,大損記憶,家人也會當是吃傻了,而不是吃好了,怎麼可能?
道士的眉梢飛揚意氣,透著幾分桀驁,卻是讓跟在挑簾的小滿身後進門的周曼雲,突然地驚喜交雜,往周檀身邊走的步子變慢了許多。
‘雲姐兒,來,讓虛言道長看看!‘,周檀以為曼雲害羞,笑著抬手招呼。
道長?周曼雲審視的看了下虛言道士的打扮,果然幾分仙風道骨,不類俗流,前所未見。
但按著前世殘留的印象,給他換上一身灰暗常服,再往那張白淨的臉上撲點褐土,額上畫幾道深深的皺紋,頜下加綹山羊鬚,她就認得了。
這哪裡是什麼道士?待到六年後的泰業五年,天下人就都會知道這人是個賊,大反賊。
徐訥,徐敏行。泰業五年,劉泰據平、淅等五州殺官造反,徐訥就在劉賊的隊伍之中,排名為五。待北楚僭稱國號,他被立為偽右丞相,位置不低,陳朝官府發榜中一顆人頭賞格也不低。
前世,周曼雲見他是在泰業十四年,那會兒天下間並行的年號也還剩下了十幾個,但劉泰自立的北楚國已被陳朝景國公,也就是後來景朝開國皇帝給滅了,徐訥也成了一個待問罪的階下囚。
周曼雲前世給慶陽郡主用過的苦玄草藥方,還就是從他手裡拿的。因要力求穩妥,她還專門在徐訥跟前請教了十數日,要如何識草,煎藥,伺候病人。
當年那個泰業五年劉賊造反前已預謀數年,手下的徐訥假扮道士四處畫地理,選地盤,策民心的說法,是真的?
鬧了半天,居然無意中把個前世了不得的大賊請來家了。緩緩地任小滿扶著在這個陌生的道士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周曼雲伸出小胳膊,兩眼直望著虛言的臉一徑發呆。
眼前的女娃兒不過五歲,但已初顯姿容麗質,一身雪肌更襯得她象個白玉琢成的娃娃,只是一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