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鳳藥的車走得看不到才返身回府。
她一身昂貴綾羅,戴著最貴重的寶石頭面,穿的是雲錦緞面鞋,鞋面墜著明珠,然而眼角已起了細細紋路。
這些年,她風風火火,錢也賺到了,孩子也大了,日子卻並不全然順心。
當初李琮吊著一口氣,搬來了此處宅院,雲之闢出一個院子,花三倍工錢請了幾個人專職看護李琮。
這麼做都為思牧。
梅姍已經成了京中最大戲院老闆娘,這些年闖下來,她內心越發潑辣,過得還好。
鶴娘從宅中搬出去,雲之沒有薄待她,替她買了個小宅子,送她幾間店鋪,她帶著孩子也好過。
安心留下的反而是與雲之關係最淡的靈芝。
她本傷心夫君的薄情,後來見到李琮的慘相還是心軟下來。
每隔三天,她便去探一次李琮,生怕原來府裡留下的下人不好好照顧李琮。
有她這樣勤去走動,下人倒也不敢過分,所以李琮日子好過些。
中間有一天,她因大雨錯過日子,晚去一日,前腳進了微藍院,後腳門房帶進一名前來拜訪的男子。
她不想見生人,從側門出去藏身院後小道上。
下人喚了幾聲奇道,“方才見了姨娘,不知去哪裡了,請七爺隨意。您是咱們六王的老朋友了,現今念著他的,也只餘您老,您隨意,有事叫奴才一聲就行。”
七郎揮手,自己熟門熟路搬來凳子,又將李琮帶著輪椅抱到院子裡。
那日天熱,他自己坐在樹蔭下,將李琮放在大太陽下暴曬。
李琮只餘眼睛能動,耳朵能聽。
手臂也可以動,手卻用不了。
腿能動,腳也用不得。
他一雙眼恨不得射出飛刀般死盯著七郎。
曹滿被他看得直樂,哈哈笑道,“這麼盯著我,怎麼?還想打我不成?”
“你也聽到了,只有我還記著你,果然仇人才最是這世上最惦記你的人。”
七郎眼見著李琮大汗淋漓,氣若游絲卻動彈不得,心中快意,“你有今天,可後悔當日叫人害死弦月與常瑤?”
“黑心種子,讓自己妾室勾引我,再勒死了她,不但惡毒,還卑劣無比。你命中有一劫,那就是七爺我,哈哈哈。”
七郎雖在笑,聲音卻陰森無比。
“後悔?晚了。不知你那豬腦子的妾室為何還惦記你,若我是雲之,一把藥早毒死你,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以你的功德,不會有人為你燒上一張紙的。”
他罵完,孤獨地坐著,臉上一片愁苦。
有些人去了,真的再也遇不到。
即使再遇到一個生得如弦月一模一樣的人,他也沒了當年的激情。
消逝的不只年華,一切都回不去了。
七郎仍然身強體壯,鬢邊卻生了華髮。
他一直獨身一人生活。
從前他是多麼快意恣肆的人啊,逛青樓、飲酒、與皇子打架,愛恨情仇鮮明可見。
現在,他是一片混沌,富貴與前途也沒了吸引力。
看李琮已快暈過去,他走過去抱起他,喃喃道,“得謝謝你夫人,留你一口氣在。”
他把李琮放入臥室,自己離開王府。
這院子乾淨整齊,卻荒涼無比。
待他走後多時,靈芝一臉一身的汗,再愚鈍,她也意識到李琮的境遇與雲之有分不開的關係。
她無意間窺見這府裡自己最不該知道的隱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