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秦舒問:「什麼時候回京城?珩兒還從來沒有離開我這麼久?」
陸賾卻道:「不著急,過了十五,還要往山東去一趟,再從海路去天津。」
海路?秦舒手上不自覺去撫摸綾被上的花紋,緩緩問道:「倘若我回京又改了主意,你會如何?」
陸賾笑著搖頭:「董憑兒什麼都可以捨棄,但是秦舒卻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的俊傑。我去求陛下的賜婚並不難,只是你從我從前的舊事瞞不過有心人。如今清清白白的秦掌櫃,怎麼肯把往日示之於人呢?」他望著秦舒,十分坦蕩:「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你沒有退路了。」
秦舒輕笑出聲:「倒是難為你,裝了這許多日子。」是她自己腦子不清楚,猶豫軟弱,還跟五年前一樣沒有長進。
陸賾玩弄人心是慣常的事情,他一步一步逼近進前來,弄清楚秦舒所有的底牌,徹底了斷她的後路,他覺得這樣有些殘忍,但是於自己而言是無可奈何之舉。
他伸手去撫秦舒緊蹙的眉頭:「你別怕,只止一次,下不為例。」
秦舒望過去,見他眼神柔和,心裡覺得諷刺極了,她勾了勾嘴角,問:「我不太懂,你喜歡我什麼呢?我想,恐怕我與你預想中的妻子,沒有半分相似之處吧?這麼折騰,不嫌煩嗎?」
為了什麼?陸賾好像從來也沒想過這個問題,大抵是不甘心吧,這世上從來也沒有哪一個女子像她這樣嫌棄自己,而又無動於衷。
他陷進回憶裡:「我母親是翰林學士的獨女,自幼文才斐然,出嫁後卻很不得意,於是教導我頗嚴厲。我身邊服侍的人,除了澄秀,便再也沒有旁的女子。平時府裡的丫頭但凡多親近我一分,輕則杖打,重則發賣。」
「我母親死的時候,我才不過十歲上下,她咳血咳得說不出話來。叫我跪在她面前發誓,叫我將來務必娶以為詩書名門的小姐為妻,便是納妾也不要這些狐媚人的下賤丫頭。」
陸賾的母親受多了這種女子的苦頭,臨死前留下遺命。只可惜,你越害怕的事情,越防備的事情,偏偏就越會發生。
那日陸賾初回南京,迷濛的煙雨中執傘而來,娉婷裊娜的江南女子,說是一見傾心倒顯得俗氣。不過長得柔順可人,舉止不卑不亢,倒是叫他多兩分上心。
他那時想,這樣的女子、這樣的出身,胸無點墨又滿腦子金銀銅臭,到底是怎麼叫她母親那樣的高門貴女鬱鬱而終的呢?她又是怎麼狐媚男人的呢?這麼一想,便徹底丟不開了。
後來陸賾知道秦舒並不會狐媚人,或許她的手段更加高明,什麼也不用做,只坐在那裡,閒閒地望你一眼,便覺魅惑了。
末了陸賾把那隻金鑲玉手鐲重新拿出來:「你想知道,等我們成親了,我再細細同你分說。」
秦舒望著那鐲子,突然笑出來:「你母親臨死前叫你不要沾染我這等出身的婢女,你現在卻把她的東西給我,不知她在地下知道,是否會罵你不孝?」
陸賾沉著臉站起來:「秦舒,人人都有自己的命,所謂萬般皆是命命,半點不由人,對你對我都是一樣的道理。」
秦舒冷笑一聲,拉了被子躺下,從枕頭處摸到一個秀囊,丟過去:「我困了,有什麼話要警告我,等我睡飽了,再說吧。」
陸賾站在床前,見她緩緩閉上眼睛,不知過了多久,這才往外頭雪地裡而去。
水袖進來的時候,見地上散落著撕碎的衣衫,走到床前,便見秦舒露出的肩頭還殘留著深深淺淺的紅痕,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當下跪下來:「姑娘,奴婢死罪!」
昨晚,秦舒吩咐她們單獨在外院吃年夜飯,多喝了幾杯便睡下了,不知裡頭的事。她見這一路出關,親眼見陸賾對秦舒如何小意應承,不妨竟出此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