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陛下所求如此,我不僅求不得終老,只怕連孤獨,都求不得了。”
在這樣漆黑的夜裡,這一句話就像是黑暗中最鋒利,又最冰冷的劍,一下子捅穿了他的胸膛,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卻能清楚的聽到他的喉嚨裡發出的格格的聲音,好像整個人都抽搐了起來。
他忽的一聲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還有些茫然的坐在那裡,許久都回不過神來,聽到帳子被撩起,又放下,一陣冰冷的風吹到了臉上,而那之後,他的腳步聲就遠了。
到底是如何?
他沒有告訴我他到底要我怎麼樣,就好像這一場審判只到了一半,卻沒有告訴我,到底是要殺我,還是要放我。
外面的風還在呼嘯著吹過這一片荒涼的雪原,就像此刻我的心情,起伏不定,卻也沒有辦法再找到他追問下去,我知道這些話若是換在從前,或者換做任何一個人,只怕都已經死了千百回了,我不能逼他太甚。
可是,內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甚。
不知過了多久,我長嘆了一口氣。
這一夜,沒再有任何的動靜,但狂風捲著暴雪不斷的吹打到帳篷上,那種感覺好像大地都要被掀翻了似得。
我一直安靜的坐在黑暗裡,坐在葉飛的床邊,聽著這樣動盪不安的聲音。
直到天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閉了一會兒眼睛。
可是,就在我幾乎要陷入沉睡的時候,耳邊突然聽到了一陣很輕很輕,細若蚊喃的呢喃
“阿藍……,阿藍”
我一個激靈,睜開眼睛。
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但片刻後,卻感覺到一點淡淡的光亮出現在視線中,我下意識的伸出手去,就聽見那個大夫輕聲說道:“顏小姐,弄醒你了啊。”
“……”
“小姐怎麼在這裡坐了一夜?你的身子骨還不好呢,趕緊回去休息吧。”
我只一抬頭,就感覺脖頸後面針扎一樣的疼,但這個時候也來不及管這個了,只問道:“他怎麼了?我好像聽見他在說話了。”
“是的,這位公子剛剛是說了話,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也只是受痛後的一點刺激罷了。”
受痛?
我伸手小心翼翼的摸索了一番,才知道大夫正在給他扎針,這大夫說,是給他的百會等幾處穴位上紮了針,剛剛我聽到的聲音,只是他受痛之後無意識的呢喃而已。
可是,我清楚的聽到,他在叫“阿藍”。
已經傷重成了這個樣子,甚至已經昏迷毫無意識,卻在受痛的時候,還在叫著阿藍。
不知道他的內裡,又是怎樣的煎熬了。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大夫聽見我嘆氣,只以為我難受,便說道:“顏小姐也太不顧惜自己的身子了,你這樣子,讓皇上如何放心得下。”
我問道:“大夫,葉公子現在到底如何了?”
他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小心的將銀針從葉飛的身上拔了出來,又在他身上弄了一會兒,大概也是翻看眼皮,診脈之類的,然後說道:“倒是平靜了很多。”
“……?”
平靜了很多?
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一直安安靜靜的躺在這裡,除了剛剛那一句無意識的呢喃,整整一晚我都沒有聽到一點聲息,算什麼“平靜了很多”?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那大夫說道:“顏小姐有所不知,病人雖然昏迷不醒,口不能言,做大夫的要看的就是脈象,這位葉飛公子昨日的脈象虛浮不定,細若遊絲,幾難探知,所以性命堪憂;但這一回他的脈象倒是平實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