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呢?從小在皇上身邊,多少都看在眼裡。打仗可不是光靠戰場,沒有後方的支援,我拿什麼去打?”
我心中快跳了一下,想到了平陽公主府為他敬酒的衛長公主。
現在他讓我看到,他這個人其實比我想象的似乎要複雜得多。他若真的在意那些政治關係,說不定,也會和衛大將軍一樣選擇與公主聯姻的。長安城的各方勢力錯綜複雜,除了衛長公主,一定還有許多對他的前途更為有利的女子。若他以後為了前途而有了新的決定,我將如何自處?
我心中嘆口氣,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樣子……好象又不像……算了,現在是現在,以後的以後再說了……
霍將軍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繼續道:“所以這一次我特地悄悄向皇上請旨招募了李敢。我要調整自己軍隊裡的成員。現在的驃騎營裡,皇上倚重的那些世家子弟非常少。匈奴人為將不可多用,平民出身對於軍務畢竟隔著一層。而李家在那些世家子弟的心目中地位甚高,只要李敢肯安心俯首為我所用,那些人自然也能夠聞風跟進,以後打大仗就可以保證有將可用了。”
“我知道了。”
我心中的煩擾暫且放過一邊,與他有說也有笑。輕鬆暢快間,那難以下嚥的炒米粉也似乎甘之如飴。霍將軍吃完了晚飯,又大大喝了一通雪水,站起來說要去巡營。
看著他走遠,我讓阿連躺下來。靠在阿連身上,我望著天空中明亮的星星,它們離我那麼近,彷彿伸手便可觸控。這是我所見過的最美麗的星群,如同被清水擦拭過的純淨寶石,在天空與我靜靜對語。
一陣雪線上的寒風吹來,我瑟縮著靠緊阿連一點兒,希望可以取得一點溫暖。我注意到,我們這支軍隊沒有足夠抵禦雪山冰川的禦寒裝備,霍將軍自己也不過一身薄盔薄甲,外加一條不厚的氈毯。
荒漠上的寒冷是不能夠與冰山大川相比的。這是不是在證明,他們根本沒有想到要過雪山?對了,我記起來了。在霍將軍臨去河西的那個晚上,我聽到過他們的大致作戰佈局,沒有聽到他說過要翻祁連山。
右北平李廣將軍的失陷,西路公孫敖將軍的失道,不過是五天前才傳來的訊息。
細細想來,老李將軍雖然已經盡力,可是,他的這場與左賢王的狹路之戰,很有可能讓大單于伊稚斜嗅出漢朝主力部隊並不在右北平,從而暴露出我們真正攻擊的目標其實是河西。匈奴王廷一旦調動人馬支援河西,以霍部的這點人數,必然會死無葬身之處。
另外,公孫敖將軍那裡足足有一萬士兵、兩萬戰馬,缺少了這麼多人馬的合援,對於霍將軍來說,無論如何都是一個非常重大的損失。
這麼說來,這兩路的失敗,其實是把霍部陷入了危機四伏,重兵包圍的境地。
可是,霍將軍對此始終不置一辭,只管佈局戰勢,排程兵力。他的篤定沉穩,讓我一開始還以為出戰的時候,他就已經打算好孤軍作戰似的。
他們出發的時候,皇上曾經對他們說過,匈奴人春天的時候在河西剛剛吃了一場大虧,他們絕對不會想到,漢朝軍隊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來一次。皇上劉徹慷慨激昂地振臂高呼,他要讓匈奴人在同樣的石塊上連續絆倒兩次!
現在,真的是河西匈奴人最鬆懈,防備最鬆弛的時候嗎?他們真的會讓漢族士兵輕鬆地在河西再次長驅直入嗎?
我不這樣認為,我從河西西線一路過來,他們的防備密密層層,為了不打草驚蛇,我甚至無法從那樣銅牆鐵壁般的防線上探查到有利於霍將軍的資訊。我還曾經是他斥候隊的隊員呢,為此我感到很羞愧。
我覺得霍將軍本人也不這樣認為,看著一萬將士瑟縮在冰山寒風中,看著他忙碌的背影,我可以斷定,上祁連其實是被逼無奈的一種臨時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