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衛華答完搖頭,不再言語,拿起酒壺自斟了一滿杯,仰頭一口喝下,似乎要衝淡心裡的悲傷。
因為提起了武仲明,隨後的飯吃得晦澀,三人默默喝酒,沒有了縱談橫論的興致。吳衛華喝酒最多,一杯接一杯,似乎和酒有著深仇大恨,又有著不解淵源。蘇敬和武伯英不好勸她,也不知從何勸起,默默地陪酒。於是三人都巴不得酒席趕緊結束,好離開這充滿了武仲明陰影的水榭。
吉普車先送吳衛華回寓所,蘇敬和司機並排,吳衛華和武伯英坐在後面,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她精神恍惚,時不時看看武伯英的側影,然後沒來由地笑一下。她真的醉了,心中的疙瘩雖未解開,但見過酷似武仲明的武伯英,糾結的繩子總算鬆緩了一點,被捆綁的心靈不再那般難受。隨著吉普車一下劇烈搖晃,她趁勢朝左一倒,小鳥依人般將頭靠在武伯英右肩上。見他沒有拒絕,吳衛華更加得寸進尺,將上身完全附在武伯英身上,像株散架塌窩的美人蕉。
武伯英不忍心推開她,竭力保持身體平衡,正襟危坐坐懷不亂。
車子在蘇敬指點下,駛進了吳衛華租住的寓所,一個帶獨院的兩層小樓,停在了樓門前。吳衛華嫵媚一笑,趴在武伯英耳畔輕聲說:“你的量很大。”
至於所指酒量還是肚量,武伯英沒有深想,開啟自己這邊的車門。蘇敬已經忙不迭跳下車來,拉開車右側後門,要攙扶吳衛華下車。吳衛華擋開他的手臂,嘴裡嘟囔著下了車,撥開蘇敬獨自行走,腿雖有些發虛,腳步卻很堅定。蘇敬嘴裡照應著,雙臂虛張。緊跟著吳家老媽子聽見聲響,連忙迎出來把小姐扶住。吳衛華轉過身來,隔著車對武伯英說了句醉話:“我今天很高興,這是我八年來最痛快的一個夜晚,最痛快。”
武伯英沒有搭腔,鑽出車來,隔車看著她踉蹌的背影。吳衛華在傭人攙扶下朝樓裡走,臨進門又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武伯英一眼。蘇敬給司機做了個等待的手勢,也跟著進了樓門。
武伯英無事可做,靠著吉普車的帆布棚子,點燃一根紙菸,若有所思若有所想。
對於吳衛華宴請的動機,武伯英有所懷疑,最近試探自己的“局”已經設過不少。如今的局面,讓他不相信任何人,故而在酒桌上進行試探。基本可以肯定,吳衛華和黨調處有不一般的關係,無疑受了黨調處的指使,但是否只是一個棋子,自己也判斷不清。吳衛華被特高課關押的經歷,更讓武伯英懷疑她的真實角色,但旋即就釋疑了。因為一個真正的特工,不但會控制自己的感情,更不會流露自己的感情,就算難以控制情緒,也會立刻戴上一個假面,把觀察者帶入歧路。而吳衛華的感情波動,都是硬生生收了回去,更像一個多情的女子不願回憶悲傷的往事。
《潛伏·1936》 第八章(4)
兩根菸的工夫,蘇敬終於出來了,輕快地跳上吉普車,帶著興奮催促司機快走。回基地的路上,蘇敬不顧司機在旁,一直在誇讚吳衛華的美貌智慧:“吳小姐可真真是個奇女子,反正我見的女人裡面,沒有一個能趕上她的。說她幹練,卻帶著點*蝕骨的溫柔。說她豪爽,卻有著十足的女人味。千面觀音,時而高貴,時而淳樸,時而精明,時而嬌憨。讓人琢磨不透,也就讓人牽腸掛肚。”
武伯英笑笑:“我看你們倆倒是很般配。”
蘇敬既高興又喪氣,表情很怪地苦笑:“可望而不可及,她根本瞧不上我。你那個弟弟,武仲明,已經佔據了她的全部芳心。我連一個很小的,可以說,立錐之地,立錐之地都沒有。”
回到基地,武伯英徑直回了單間宿舍,蘇敬跟著司機去向葛壽芝銷假。蘇敬平日對葛壽芝有著幾分懼怕,今日有酒壯膽,壓抑的情緒釋放了出來,報告都沒打,大咧咧推開他的書房木門,又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喘著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