杷有些口齒不清,還有就是少年再次籠罩下來的身影,再次讓他感到了不安,也許還有些許的尷尬——
因為他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少年對自己做過的事情。
越是努力想要忘記,越是會在不經意間回憶起那種唇舌交纏的滾燙溫度。
“現在不想,不代表從前就沒有想過。”
少年聲音懶懶地說道,見枇杷一時不吭聲,禁不住從鼻子裡輕輕哼出一聲,然後微揚下巴,眯起眼睛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輕蔑笑容。
“怎麼,已經沒話說了?我就知道。”
少年低聲說著,指腹似是無意地碾過枇杷的下唇邊緣,輕輕摩挲起來。
聽見這話,又瞧見少年說這話時的模樣,枇杷不由地微微發怔。
——這種不講道理的說話方式,確實和自己所認識的那個黎家大少爺像了個十成十。
恍惚間,竟像是回到了最初相遇的那一天。
那時的黎宵也是這樣自上而下地打量著自己,然後嘴角一揚,衝著不知所措的枇杷勾起一個漂亮卻嘲諷的微笑。
回憶起彼時對方眼底浮現出的輕蔑又純粹的目光,枇杷不由地在心中苦笑。
——究竟誰才是誰眼中的螻蟻呢?
可是,枇杷也同樣記得。
那年他撐著自己支離破碎的屍體,沒著沒落地懸掛在半空之中,無法彎折到極限的頭顱,在這人世間依稀瞧見的最後一幅景象。
是高臺邊緣,那個渾身散發著悲愴氣息的少年。
他看到了,對方原本色澤淺淡的髮絲,在倏忽間變作了白雪一般乾淨的顏色。
那樣美麗的臉孔,曾經驕傲、跋扈、不可一世,後來也同樣衝自己露出過討好的笑容,或是得意忘形,或是故作委屈……
他看到過那張臉上許許多多的表情……卻沒有一回像這次這般地,由衷地讓他感到難過。
或許,還感到了那麼一點點的心動。
——如果他真的有心的話。
“好端端的,哭什麼?”
聽到少年的聲音,枇杷才意識到自己又哭了。
或者確切來說,應該是他身體裡的屬於喻輕舟的部分在哭泣。
枇杷眨了眨眼睛,眼底一片迷濛的熱意,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張了張嘴巴,他的本意其實只是想呼吸。
結果,卻像是突然不受控制一般地脫口而出一句:“……所以,你究竟是怎麼死的?”
“……”
話音落下,枇杷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究竟說了些什麼,這樣直接的詢問一個人的死因實在不可謂不唐突。
若是換了平時的枇杷必然問不出這樣直白的話。
也許……
枇杷想,剛才的那句話其實是屬於上輩子的喻輕舟的那部分靈魂在作祟。
不過覆水難收,已經說出去的話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何況,這也是枇杷同樣好奇的。
於是索性將錯就錯……
另一頭,少年聽到這話,看向枇杷的眼神果然變了,變得多少有些詭異。
枇杷原本以為對方聽到這樣的提問,可能會有瞬間悵惘,也可能會惱羞成怒,甚至有可能擰著眉頭直接將自己從樹上丟下去……
沒想到,少年卻是笑了——
在經過最初的片刻停頓之後,少年忽而露出一種帶著蠱惑意味的笑容。
“想知道嗎?”他聲音輕緩而柔和地詢問道,像是一個人在夢遊時會說出的話。
枇杷從中嗅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
在那一個瞬間裡,他的腦中同時劃過了無數的畫面。
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