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學問就不會壞良心? 嘿,虧你還自詡比我有學問,那句‘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可是書上寫的不是? 讀書人嘴裡說的都是大話,什麼‘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其實為了點小恩小惠,蠅頭小利,哪有什麼不能做的。 市面上都說:‘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醫、六工、七獵、八娼、九儒、十丐’,這些為了錢沒德行的窮儒,不過比乞丐略高一點,比娼妓都不如。” 賈赦不是傻子,他很明白,賈政剛才明面上是罵賈璉“不讀書可恥”,實際是在指著鼻子罵他賈赦。 弟弟罵哥哥?反了你了! 賈赦心裡早憋著一肚子氣,此時找個機會就朝著賈政大炮猛轟。 . 哥哥的這番言語,簡直要把賈政的肺管子給戳爛了。 他一生最喜讀書,雖未經科舉,卻是一直以讀書人自居,也最以自己能讀書為驕傲,最看不得的就是侮辱讀書。 這些年來,賈政早就看不上賈赦這個哥哥貪財吝嗇、又好色成性、為了一己私慾從來不顧及一家親情人倫的種種行為。 只不過賈政讀書明理,自我要求嚴格,又不願兄弟失和,惹母親不高興,更怕丟了賈家的顏面,所以每每見賈赦的過分之舉,都是在心裡反覆勸自己“道不同不相為謀”,勉力維持著表面上的兄友弟恭,裝體面而已。 此時見賈赦如此說出讀書人“比娼妓都不如”的話來,早把賈政氣得面如金紙,狠狠冷笑道: “《周易》有云:‘君子以厚德載物’,讀書人位卑未敢忘憂國,德行不高? 倒是有些人,‘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一無品行道德,二無真才實學,白白佔了高爵位,卻是整日只是紙醉金迷,才是看了叫人齒寒呢。 ‘德不配位,必有餘殃’,滿心都是不加剋制的慾望、私心,如無堤之水,四處漫溢,任性胡為,天如何不譴?” . 賈政說出如此誅心之語,也照樣戳了賈赦的肺管子。 作為榮國府裡的嫡出長子,賈赦反而做不了家裡的主,能得到手的,也就只有“世襲的爵位”這一樣而已。 結果弟弟一句“德不配位”,直接說自己的德行根本配不上這個爵位,那不就是說,賈赦連這個爵位也不配得? 我賈赦不配得,你賈政配得? 你已經得了榮國府的所有爵產,現在還來打我這個爵位的主意是不是? 你這個人模狗樣的“假正經”,果然是一肚子的黑心肝!你這是憋著要讓我這個當哥哥的一無所有啊! . 賈赦也側目冷笑道: “哼哼,德不配位? 皇上看的是祖宗的功勳,給了這世襲的爵位,就是讓我老老實實享受的。 我不過就是多娶幾個小老婆罷了,該花錢,我花錢,該給名分,我給名分,這些小老婆既不是偷的,又不是搶的,更沒有什麼逼奸不從的,數目也沒逾矩,不犯法,不違規,怎麼我就沒了德了? 依我看,倒是‘才不配位’比‘德不配位’更要有負皇恩。 正所謂‘在其位,謀其政’,倒是你,既然得了朝廷的實任官兒,就該好好做個該有的樣兒。 若是做不出政績,說得好聽點兒,那叫‘尸位素餐’,白白佔著位子,裝腔作勢,做的全是假樣子;說得難聽點兒,那就叫‘欺君罔上’。 你說你愛讀書,你那夢坡齋倒是很像樣,幾個紅木書架上滿滿當當的盡是大部頭,可你翻開過幾本? 自打你當了官不用考科舉,你天天看來看去的,還不就是你桌上那幾本詩集? 你在那書房裡天天不是跟詹光、單聘仁那些清客們喝著好茶、吃著內造的茶點閒聊下棋?再不就是一個人在書房裡睡大頭覺,闔府上下都知道的,還裝什麼裝? 說你‘治家有法’,這家裡還有多少錢,你知道?頭前兒你這家裡下人天天夜裡賭錢鬧翻了天,你知道?哼哼,我那院子雖小,下人也少,倒果然沒你這裡天天花樣迭出的熱鬧呢。 說你‘訓子有方’,也沒見你哪個兒子做個三品官來撐門立戶,更沒見你兒子出來挑大樑,來管管給娘娘修省親別院的事情。 璉二雖年輕,卻敢作敢為,他才二十,倒是還沒來得及在工部幹上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