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王熙鳳自打那日癱倒在了地上,便病懨懨在床上躺了三日,對外只說是操勞得過了。 老太太到底心疼鳳姐,命人除去將鳳姐的每日份例菜送過去之外,額外給她另添了兩碟子精緻小菜並一碗燕窩粥。 還命鴛鴦過來傳話,說讓鳳姐千萬要安心靜養,到底是腹中的孩子更緊要些。 鳳姐憋了一肚子委屈,偏又沒法子說出口,隻眼淚汪汪地說了句“替我謝謝老太太”。 鴛鴦也只道她是身上不好,回去向賈母說了,賈母更覺應該再早些讓鳳姐休養才是。 . 鳳姐病倒,榮國府中的下人們起先聽聞是李紈暫時管家,各人都知道這位寡婦大奶奶是個只賞不罰的,遠比鳳姐好搪塞,心中都暗喜不已。 及至聽說管家的又加上了寶釵和探春,眾人心中也不以為意。畢竟這兩個都是未出閨閣的姑娘,素日又都平和恬淡,不似鳳姐那般狠辣不留情面。 再後來,又暗地裡傳出了寶釵要成為“寶二奶奶”、徹底取代鳳姐管家的傳言,登時各人心中各有算計,唯恐這位寶姑娘比鳳姐更精明謹慎難以對付。 那些每日裡跟著寶釵的小轎入夜巡察的上夜人,不久都大呼抱怨: “剛剛的倒了一個‘鎮山太歲’,又添了個‘巡海夜叉’,叫人連夜裡偷著吃酒玩牌的工夫都沒了。” 其實也只有第一日是真抱怨,第二日就明白了:這是寶姑娘“疼可”大夥兒,故意讓大家各得其所。 於是,後面的日子,大家便繼續假裝抱怨,實則是為了給寶姑娘買好——人家寶姑娘是故意放大家夜裡玩的,怎麼能不幫著人家寶姑娘得個“勤勉認真”的好名聲呢?又怎麼能不借機表示一下“鳳姐管家的時候,我們偶爾吃酒玩牌,現在寶姑娘管家,我們已經徹底不吃酒玩牌了”? . 寶釵是個有事兒沒事兒都會來事兒的。 正好這些日子,薛蟠的南貨鋪子裡過賬進貨,收拾出一批南邊來的筆、墨、硯、各色箋紙、香袋、香珠、扇子、扇墜、花粉、胭脂頭油等物,裝了一個夾板夾的小棕箱子,寶釵便叫人抬進來,給她送人使用。 寶釵看東西不少,立刻親自一份一份打點好,按照賈府裡的各人喜好,有送筆墨紙硯的,也有送香袋扇子香墜的,也有送脂粉頭油的,挨個將賈家與自己平輩之人都送了個遍。 尤其到賈環那裡,更是特意將筆墨紙硯之外,還加上了一份脂粉頭油,算是給了個雙份,知道這肯定會落在趙姨娘手裡。 寶釵向賈環和藹笑道: “這都是南邊的小物件,送給環兄弟也不過圖個新鮮罷了。等林姑娘回來,她那裡帶來的必定比我這個要好。” 賈環白得了筆墨紙硯,果然將脂粉頭油送給了趙姨娘。 趙姨娘關起門來,將那些脂粉頭油一一拿起來看了又看,嘖嘖連聲: “寶姑娘就是寶姑娘,又大方,又會做人。 這些東西她都挨門兒送到,連咱們這樣沒時運的都沒遺漏下,可見是個厚道人。以後要是她管家,咱們娘兒們卻不是也能沾了光?” 賈環近日跟在薛蟠的賭場裡頭,暗自賺了不少錢,便開始不大看得上趙姨娘這蠍蠍螫螫的小家子氣做派,瞥了他娘一眼道: “你指望著沾她管家的光,倒不如指望著讓我趕緊娶了林姑娘呢。 娶個兩淮巡鹽御史家的小姐,別說咱們臉面上有光彩,光嫁妝就能吃肥了咱們。 既然宮裡的娘娘做主了寶玉的婚事,怎麼沒人操心我的婚事? 老太太不管也罷了,你也不趕緊跟我父親說說?白說著他每晚上都睡在這兒,你倒不如太太能做下大事來?” 趙姨娘擰開一瓶頭油的蓋子,湊在鼻尖聞著: “嘖嘖,這桂花味兒真比我平時用的好十倍。 你急什麼?你才多大?就急赤白臉地要定親?” 賈環一撇嘴: “跟你說些他們裡頭都不知道的事情罷。 咱們正在蓋的那個什麼省親別院,如今蓋到一半兒,銀子就快不夠使了,聽說都要借賬了。 你還不趁著這家裡還像樣子的時候,趕緊給我定下一門好親事?難道要等他們樹倒猢猻散的時候,咱們能分到手幾個錢?” 趙姨娘給了兒子一個白眼,“呸”地啐了一口: “淨聽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