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伕、僕從都被驚動起來,眾人挑起燈籠火把,用長繩將賈璉等三人拉上船來。 賈璉渾身溼透,被刺骨的河水凍得臉色鐵青,急了眼的興兒衝進艙裡抓出自己的被子,就不管不顧地裹在了賈璉身上。 賈璉望向鄰船的黛玉,見她始終滿面淚痕望著自己,口中卻似在喃喃唸佛,心中一暖,奈何連句“我沒事”也說不得,只能遙遙朝她一笑,不知她瞧見沒有。 賈璉被急急送進船艙,興兒跑前跑後,帶著人將幾個艙的炭火盆子都立刻送了過來,艙裡溫度登時堪比七月流火。 臉上還掛著眼淚的晴雯跑上來,忙著拿手巾給賈璉擦身上頭上的水,口裡還一疊聲地吩咐旺兒快去熬薑湯。 臉色還沒恢復過來的茱萸也顧不得害羞,急著去找乾爽衣物給賈璉換上。 等賈璉喝過熱騰騰的薑湯,圍著紫貂大氅,在火盆邊烤得額頭見汗的時候,眾人才算是舒了口氣。 德兒還從附近鎮上請來了一位老郎中,給賈璉把過脈,確認無礙之後,還是又開了個散風寒的方子,說吃一劑藥保險些。 這時候,還有船伕奉命踩著跳板從林姑娘船上過來,送來了一個小包,說是林姑娘讓送過來給璉二爺的。 賈璉接過開啟一看,裡面是兩顆葛根疏風丸,和林姑娘隨身的小手爐。 一旁的老郎中看見,點頭道: “這個成藥也是疏風散寒的,對症。” 賈璉抱著熱乎乎的小手爐,覺得這個更對症。 . 賈璉一路被人眾星捧月,成為了所有人的關注焦點,完全找到了“絕對男主”的感覺。 他此時驚魂已定,人也徹底冷靜下來。 到底是誰如此恨他,要下手結果他的性命? 福兒? 不,他不過是被派出來的一條狗。 而且,可能只是若干條狗中的一條。 必須要揪出這條狗背後的陰謀來,否則,他還有危險。 . “俗不可耐四金剛”揪著福兒進來,賈璉還沒開口,茱萸已經立著眼睛罵道: “你們四個只會喘氣的廢物!看我……” 賈璉生怕這小姑奶奶說漏了嘴,又喊出“我哥哥饒不了你們”來,趕忙打斷道: “算了算了,福兒是我帶來的人,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不關他四人的事。” 見身上溼透的發兒和利兒也凍得嘴唇發紫,便吩咐道: “你兩個趕緊去換衣裳,喝薑湯,散風寒的藥也喝一碗,別凍壞了,收拾停當再來。” 這四人奉命保護賈璉和茱萸郡主,今夜不提防是賈璉的近身小廝驟然行刺,確實是有些大意了。 出了這等紕漏,若是賈璉說與石公子知道,這四人則難免要受責罰,是以個個忐忑。 此時見賈璉如此寬厚待人,四人心下更覺歉疚不安,暗暗發誓,此行必定要豁出命去保護賈璉的安危。 . 閒閒瞥了一眼被捆成粽子的福兒,賈璉並不著急著審問。 他越從容,對方就越沒底。 這叫心理戰。 他不緊不慢地喝著茶,又拈起紅糖紫薑片含著,笑著問晴雯: “這紫薑片還是有些辣,你上回說的那種黑糖薑糖哪裡有得賣?” 直到發兒和利兒收拾利落再回來,賈璉才吩咐除了眼下屋中的七人,其餘此船上的人等都跟著興兒退到岸上去等候。 又吩咐德兒和財兒在艙外看著,確保外間無人可以偷聽,這才朝發兒示意: “讓他說話吧。” 發兒領命,解開勒在福兒嘴上的布條,從他嘴裡掏出一枚大個兒麻核桃。 福兒一能出聲,便一連聲兒地不住求饒: “二爺饒命,二爺饒命……” 賈璉一副完全不急著盤問的架勢,只饒有興趣地朝發兒笑著問: “喲嗬,你們往他嘴裡放的這是什麼玩意兒啊?這麼大個兒。” 發兒一向都是跟著不苟言笑的石公子,沒見過賈璉這種剛剛遭人暗算就能立馬嘻嘻哈哈的,愣了愣,這才規規矩矩答道: “這是麻核桃,就是不去青皮的核桃。 因為外皮有汁液,味道極為苦澀,放在犯人嘴裡,整個嘴就麻得難受,所以叫麻核桃。” 看賈璉仍舊還是一副很想往下聽的表情,只好又繼續道: “把這玩意兒塞在犯人嘴裡,能夠死死壓住犯人的舌頭。犯人只要一掙歪,牙齒碰破麻核桃外皮,整張嘴裡就都是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