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兩旁的說話聲忽然低了下去,人們看著那車上的人,盡是讚歎欽慕之色。
堂上,姚虔身著玄端站在正中,寬大的衣裳將清瘦的身形掩去,一派主人的莊重。姚征夫婦為馥之長輩,亦盛裝而來,站在一側。
馥之身著禮衣,頭飾明珠玳瑁,裳垂組佩,靜靜地立在姚虔身後,旁邊陪著乳母戚氏。
宅門外傳來的吵鬧聲似乎消去了許多,馥之心中生出些緊張,不由將雙眼張望。未幾,庭前的大門處忽然走來一個頎長的身影,玄衣纁裳,雙手執雁。
周圍窸窣地起了一陣會心的笑語,姚虔走下階去。
馥之望著那裡,心中如甘泉湧起,面上卻倏而燒灼不已。
“武威侯甚俊美哩……”庭中的賓客裡,不知誰讚了一句。阿四站在眾人身後,聞言,不住地踮起腳看,突然肩上被人一壓。阿四回頭,見盧文正將兩隻眼睛瞪著他,面上一訕,不再多動。
一番揖讓,姚虔與顧昀走上堂來。奠過雁,姚虔轉向馥之,看著她,淺笑中,目光深深。
“戒之敬之,夙夜毋違命。”他緩緩囑道,聲音中帶著微微的波瀾。
馥之雙目浮起些澀意,向姚虔深深一禮,答道:“馥之敢不遵從。”
姚虔看著她,不再說話。
馥之望向顧昀,黃昏的光照下,他的臉染著一層蜜般的暈色,雙眸注視著她,明亮如霞光。眾人又起笑語,戚氏扶著馥之,隨顧昀下階而去。
門外,家人早已備好了一輛墨車和兩輛從車。
戚氏扶馥之登上墨車,顧昀坐到車前,親自御車。
鞭子揚起一響,馬兒慢慢走起,兩旁儐者執燭跟隨,火光跳躍,將漸暗的道路照得明亮。
路旁觀望的不時地發出陣陣歡笑,讚美之聲不絕於耳。
馥之端坐車中,斂眉觀心,只覺熱氣滿面,似乎要將面上的妝顏也透去。她稍稍抬眼,面前,顧昀的背影筆直而高大,更遠處,夕陽的光照如火,將一抹淡淡的流雲染得血一般明豔……
何萬回到新安侯府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大長公主的房中,燈火明亮。大長公主正聚精會神地坐在案前,將半勺煉蜜加入一隻白玉盞中。
“如何?”何萬踏入時,她頭也不抬,出聲問道。
何萬一揖,恭聲道:“賀禮已送往大司馬府,用的是新安侯的名義。”
大長公主頷首,沒有說話,只將雙目看著調香的玉盞。
“公主不去麼?”何萬遲疑地看看長公主,聲音愈低:“小人是說,武威侯畢竟是公主親子……”
話未說完,大長公主抬起頭來,何萬忙止住話語。
“我去做甚?”她淺淺地笑了笑:“若為賓,我是他生母;若為主,我坐不得高堂。去了豈非自討無趣?”
何萬默然。
大長公主卻似全不在意,拈著金匕,將盞中的香料和煉蜜細細調和,慢聲道:“人都娶了,以後總有來往。”
“是。”何萬應道。
過了會,大長公主停下動作,看看盞中,放下金匕。
“姚博士何時啟程?”她問。
何萬回答:“三日後。”
大長公主沒有言語。
“竟是我錯估了他呢。”少頃,她目光淡淡地看著旁邊耀眼的燈盞,似自言自語地低聲道。
顧府西南的空地上,已經搭好了青廬。
新婦來到,主人賓客皆是歡喜。廬中,顧銑與賈氏為尊長,身著正裝禮衣,端坐於前。新郎與新婦在贊者和儐者的引導下緩緩步入,男女賓客亦分立兩旁,對禮之後,行入廬中。
顧銑精神頗佳,面含微笑地看著顧昀與馥之在面前行禮交拜。燈火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