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具是一個摔斷了脖子的老頭,傷口在頭,面容整齊。
但,仍然不是它要找的。
它來到第三具屍首面前,尖利的指甲撥開裹屍布。
這是一張模糊程度與第一具女屍近似的臉,但髮髻整齊,完好處的面板仍然細嫩。灰衣老五拎起屍體的手,仔細端詳,這是一隻布滿了老繭傷痕,且因多年泥水工作而長著黑色腐蝕斑的手。是個命苦的少年人。
灰衣老五頓了頓,反手一推,將屍體挪了個背部朝上。它謹慎地四處張望一番,確定無人,才撩起袖子,伸出一隻陰森的細爪,爪尖亮起烏黑的光芒。
爪尖堪堪要觸及屍體後腦,驀地頂上金光大作,一張稠密大網從天而降,將灰衣老五罩了個正著。
呼聲悽厲響起,險些撕破人的耳膜。電光火石間,隔壁停屍床底下滾出一個人影,啪地往那老五腦袋上貼了張黃符,口中喝道:「定!」
老五的嚎叫聲戛然而止。
自屋頂翩然飄落一個青色的頎長身影,正是談東樵。
躲在床下的人——聞桑喘了口氣,打了個響指,殮房內燈火瞬間燃亮。
「師伯,幸好你想了這法子,終於逮到一個活的。這些老五,道行不高,自爆起來倒是快得很。」他繞著灰衣老五轉了三圈,見它被無定乾坤網捆得結結實實,又被黃符定得動彈不得,這才放寬了心。
「這麼個貨色,其實我自己就能應付,師伯何必親自來呢?我聽說春花老闆遭了梁家算計,府裡這幾日都不安生,此刻您該在長孫府啊。」
談東樵淡淡睨了他一眼。
「我已在長孫府周圍設下法術禁制,老五不能輕易靠近。」
「哦。」
考慮得還挺周到,您除了當帳房,乾脆把護院的活兒也接了得了。
聞桑腹誹了一會兒,忍不住又道:「可是,春花老闆這會兒心情可能也不大好,也許需要有個人說說話兒,有個肩膀靠著哭什麼的……」
他瞥見自家師伯冷冽的目光,頓時意識到自己又放飛得太厲害了。
咳,恐怕是又被攆出來了吧。
他識相地轉移話題:
「那個,師伯怎麼知道,這老五會趁夜來打屍體的主意?」
談東樵將停屍床上的少年屍首擺正,重新覆上裹屍布。
「是枕骨。」
聞桑一愣。
「蘇玠留下的,不只是書信,還有一片薄薄的骨片。他將那枕骨磨圓了,藏在一個長命鎖中,留給了長孫春花。」
蘇玠在信中說,他誤入澄心觀,在地窟中發現了無數形狀相似的三角骨片,有的日久年深,有的新鮮潔白。他只來得及偷了一片離開,事後驗看,才發現是人的枕骨。背後妖魔盤踞汴陵多年,法力高深,蘇玠清楚自己力敵不過,且身有家累,本不願牽涉太深。但那妖尊已察覺了他的身份,再退避為時已晚,只得私下調查。他將長命鎖託付給長孫春花保管,但並未告知自己查知的線索,唯恐她知道得太多,橫遭牽連。
談東樵神情一黯:「果如蘇玠所說,安樂壺中存了無數枕骨,府衙仵作的過往驗屍記錄中,怎會全無枕骨被挖的記錄?於是我猜想,他們必是以其他方式害了人,在仵作驗屍之後,再挖走了枕骨。」
聞桑想了想,抓住的這老五,確實是將屍體翻了過來,沖後腦枕骨下手。
「他們既然要枕骨,誰的不一樣?為什麼前兩具屍首都不動手,單單對這一具動手?」
談東樵冷哼一聲:「那就要問這位仁兄了。這具屍體的枕骨,究竟與別人的,有何不同。」
那被縛的老五兜帽脫落,露出猙獰的面容,尖長的獠牙格格碰撞,彷彿拼命忍耐著什麼。
談東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