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你不喜歡做三哥的皇后麼?”
他問得輕柔,有些像小時候蘊了滿眼的寵溺問著我,想不想要一匹小馬,或喜不喜歡一件新衣。
或者,他認為他對於我也有了一份責任,何況我又的確是他最珍愛寵惜的,所以才想著千方百計將皇后的尊位留給我,再不管會不會因此引發更多的流言。
我老實地告訴他:“我沒想過做皇后,更不會去搶三嫂該得的位置。三哥,你的後宮也不該空著,白白惹人非議。”
“你三嫂不會有意見。她們都知道應該把自己放在哪裡,沒人敢和你一爭長短。”
蕭寶溶認真的望著我,眸光一貫的柔和,清澈如流動的水晶,瀲灩而清雅。
我自是知道蕭寶溶的手段。
柔中帶剛,綿裡藏針,尋常時深藏不露,必要時一劍穿心。
他在頤懷堂蜇伏這麼久,一直處在我的眼皮底下,連我都認定他已經放棄了重建大齊,甚至連自由的希望都已放棄。誰又料得到,他竟能在風雲變幻中暗運幃幄,於無聲無息間悄然崛起?
他的堅韌和心機,由此可見一斑。
他那些妻兒姬妾對他敬慕有加卻不敢顯出絲毫違逆,也便是意料中事了。
倦倦地伸了個懶腰,我不去看他那滿是晶瑩期盼的眼眸,低聲道:“三哥,我也知道我應該把自己放在哪裡。目前這個長公主,過得比皇后還自在。三哥就讓我繼續做我的長公主好了!”
蕭寶溶微愕,蹙眉問:“你……你怕三哥會拘束著你?可這麼長久以來,三哥什麼時候用條條框框的規矩來讓你不自在過?”
春意盡,紅燭楊花夢(二)
“三哥自然不會讓我不自在。”
我推開窗,望著漸萌的春色,淡淡笑道,“可若我是皇后,還在宮內宮外來去自如麼?總不能讓外臣天天衝入清寧宮找我議事吧?”
尋常若有重要事宜,大臣們會到安平公主府見我,若是緊急事宜,也可到蕙風宮請見;若是成了皇后,後宮重地,哪是重臣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我已不是不解事的小女孩兒,以為當了皇后,便當真可以在蕭寶溶寵縱下,無視皇宮禮儀為所欲為。我不想用母儀天下的風範來拘束自己,更不想……
更不想在母儀天下的風光外表下,漸漸將自己已經掌握的權柄交出,成為蕭寶溶身畔華麗且最有助力的點綴,從此只在後宮中安安份份做他的女人,將自己的生死富貴,完全寄託在他的身上。
不得不承認,其實我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那些在頤懷堂中揹著我圖謀大梁的計謀,無聲無息一箭雙鵰的借刀殺人……
蕭寶溶水晶般的眸光漸漸黯沉,如潭水般深邃幽寂起來,凝視著我一霎不霎,長睫顫動處,眸心已經不復尋常的恬淡從容。
“阿墨,你在推託?”
他低沉著嗓音問。
往窗邊挪動腳步時,他看來依舊是那個沉醉詩酒中的江南名士蕭寶溶,風華清貴,沉靜雍容。家常的素色長袍不過在袖口用銀線繡了兩條蟠龍,便算昭示瞭如今他至尊無上的地位。
心底不自覺地便柔軟下來。
春草茵茵,柳枝吐碧,幾隻早鶯蹦跳於枝間,鳴得正清脆。
不知不覺間,春天便又來了。
這一回,總不至太寂寞了吧?
至少會有個人一直站在身畔,靜靜地守著我,陪我欣賞這三春韶華,無限風光。
放和緩了聲音,我微笑道:“三哥,昭帝新喪,我是他親生女兒也好,認下的義女也好,於情於理,一年的孝還是該守的吧?何況三嫂端莊賢淑,這幾年你被困宮中,全仗了她在城外精心養育著兩位小皇子。無過有功,三哥怎可慢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