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那堆書的書脊,不禁笑了。紀二爺也算有心,她要的書,彷彿已然備得七七八八,虧她還故意點了他好多善本,他竟是出奇的大方。
唐糖發現書單上還寫了許多蠅頭小字,便欲拿來細讀一讀,將那張薄薄書單輕輕一扯……
書冊與書冊中間,埋的正是那個青花瓷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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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將瓷盒抱在了書案正中,就似捧出一件寶物。
她急急將燈火捻亮了些,卻不慎被燈煙燻到了眼睛,她隨便揉了兩下,又一瞬不瞬盯了這隻青花瓷盒看。
看了會又揉眼睛,直將雙眼揉得紅通通,這才掏出塊絲帕來,卻不擦眼睛,只細細拭那瓷盒,小心輕柔到了極致。
得來全不費工夫,誰能料想紀二會將如此要緊的物件存於此處?
那個不告而別之人,留給世間最後的東西,便是此物了。
青瓷盒四周被清理得纖塵不染,唐糖捏著絲帕又去擦拂底面,擦到一半時,她忽住了手,卻將瓷盒橫倒,屏息凝神般,閉了眼,探了指端,將底部細細摸了一遍。
唐糖神情瞭然,想了想,卻徑直去取腦後髮簪。如瀑青絲灑落下來,唐糖全然不理,竟然舉起左臂,握簪在手,瞧瞧簪子,望望左臂,咬咬牙像是要下什麼狠手!
教那簪尖抵著,那段白藕立時凹陷下去,細白之處,被生生抵出一個紅印來……
“吱呀”一聲,有人推門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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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聞見這聲音,有些恍惚,又有些絕望。
這人分明全是設計好了的,他是巴不能她犯錯,而後請君入甕,再稟明瞭老太爺他這孫兒媳婦是如何如何品行不端,好早早請君打包離府。
想起紀二此前送的那一盒酥……她是太大意了。
抬眸再看時,紀理不知何時已然立在了書案之前,對著她慘淡一笑:“我一向不知唐小姐竟如此恨我?你不想活了與我無關,何苦汙了我的書房?”
唐糖只單手將滿肩亂髮稍攏了攏,整頓神色,面上一派凜然:“誰不想活?”
紀理以迅疾之速探手,從唐糖手中一把搶出那枚髮簪,緊握在手上,聲音狠戾:“這兇器是自何而來?”
紀方從他身後冒出來,急得滿頭是汗,頻扯紀二袖管。
紀方一個白天都跪在三爺墳前,拜了又拜,但求三爺在天有靈,念在哥哥不是為的一己私慾,並非故意欺侮糖糖的,萬勿怪罪。
二爺實在過了,不去虛心懇請,非把小姑娘設計騙到此間,這已然十分不地道。現在又失態若此,再把人家嚇慘了,一會兒倒用什麼來開那瓷盒?
紀理卻只當不見,忽而冷哼一記,往後恨恨一拋,將簪子直直丟去了門外,叮鐺之聲尚且可聞。
唐糖呆呆看著紀二一番動作,他面上始終繃得有些緊,神情嚴肅戒備,倒像是真的怕唐糖掛在這裡,弄髒他的屋子似的。而唐糖循著燭火去望,一雙寒潭幽深難辨,分不出究竟是失望,還是鄙夷。
唐糖看看門口,“兇器”掉落的方位,噗嗤一笑,奚落道:“紀大人真是病得不輕,這個時辰恐怕不好請郎中呢。”
說罷隨手從筆筒裡挑了一根細筆管,很快將披頭亂髮綰成個髻,清清爽爽地墜在腦後。
失態之人終收了那惡狠狠的神情,可淡掃她右臂上那個嫣紅小點,又覺得實在觸目。面色著實好不起來:“哼,這個時辰,唐小姐彷彿也不當出現在這裡。”
“我沒工夫理你那許多規矩。”糖糖不耐煩地擺手,又努努嘴,示意紀理看案上,開門見山:“此物想必是三爺遺物,大人對盒發愁,早已琢磨多日了罷,可曾發現什麼玄機?”
紀理嘴硬得像塊石頭:“不勞唐小姐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