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有很多錢權利益的糾葛。有人被迷惑,有人不屑。但是就是貪錢重利的崔嬤嬤,瀕死之際,也會要保全自己一直不屑的那些情義。
孫思文漸漸鬆了一口氣。他笑了一笑,聲音有些嘶啞地道:“師兄,你看到沒有?人家才是兩情相悅,是要舉案齊眉,白頭到老的。你這樣,又算是什麼?成全?仁義?”
我惡狠狠地瞪著那諶某某。
諶某某不笑了,面色有些猙獰。眼裡瞪著我,有些煞氣,卻是對孫思文說話:“你自己說說看,你心中的齷齪,你倒是認還是不認?”
孫思文雲淡風輕地笑了一笑,道:“我認。”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目中盈盈似水。
但是他很快就抬起了頭,道:“但那又如何?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人心,怎麼會沒有一兩個齷齪,難道就一定要實現麼?小時候,我還總想著要趁師父不在。痛揍你一頓,難道也一定要實現嗎? ”
我差點笑出來。
孫思文道:“師兄,我們三個是一起長大的,你一向覺得自己很瞭解我,也很瞭解玉寧。可其實,你卻從來都不瞭解我們。玉寧便罷了,我卻不是像你想的那樣的。也許少年時我有一些剛愎自用,可現在卻不再會了。”
他低頭看著我,溫溫一笑,道:“人無完人,就算我心有齷齪,我也認了。君子坦蕩蕩,我是喜歡人家,可人家不願意,我也沒有辦法。大方成全總比一直耿耿於懷要來得好。我也不覺得我心裡有這個念想,我就做不成君子,註定要做個小人。”
夜風習習,如玉液瓊漿,醍醐灌頂。我的腦子清醒了一些。
那諶某某很長時間沒說話,最終,開口道:“你要說的說完了?”
孫思文平淡地道:“說完了。”
諶某某笑道:“你覺得你是君子坦蕩蕩,我卻覺得你是猥瑣小人,敢想不敢要。”
孫思文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強辯無益。”
一剎那,我有一種風起的錯覺。
諶某某手中的摺扇一展,笑眯眯地道:“那我只好為我的好師弟,清理門戶了。我們師兄弟十幾年的感情,不能因為一個女人破壞了。只要她還活著,你們就總會心存介懷。”
這一瞬間,我看到一顆腦殘,在閃閃發亮……
孫思文捏住我的手,低聲道:“這是我們師兄弟之間的事情,你先走。往正東方走,去找玉寧,一路小心!”
我急道:“你行不行?不行別逞強!”
孫思文低頭看了我一眼,竟然是溫溫地笑,道:“我們師出同門,我怎麼會不行?”
可是他卻騙了我。雖然師從同門,安玉寧從小就是個機靈鬼,商業奇才。孫思文一心死磕藥理。他們三個人之中,專心習武的只有諶某某那一個。他們若是硬碰硬,這差距,太大了。
我隱約覺得不對勁,抬頭看他。
他握著我的手,低聲道:“走罷。等天明,我再與你和玉寧匯合。”
我莫名地有些傷感。但很快就抽了抽鼻子,道:“好,那我先走。你一定要來。”因為我知道,我留下來也是個累贅。
他對我笑了一笑。
說著,小兔和翡翠抱著孩子跟在我身邊,櫻桃和小桃也跟著我。剩下的,都被我用眼神示意,留下來幫忙。
我回頭看了一眼。孫思文站在曠野之中,明明有矯健的武婢環繞,卻不知道為什麼,顯得那樣寂寞。
那種感覺又來了。彷彿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他生來就是如此。
我心裡有一種說不清楚的驚心動魄的感覺。只覺這是第一次仔細看他,而且是背影。又覺得,再也不忍心多看一眼。
咬了咬牙,我最終還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