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轟隆,烏雲的雲層背後,兩聲悶響。 彷彿要把漫天的烏雲震散,雲層縫隙之中,數道金蛇亂舞,與雷聲一起,把遮天蔽日的雲層撕裂。 老爺子寢宮之中,燈火通明。罩在琉璃燈罩裡的燭火,跟隨外面的雷聲隱隱跳動,不時的迸射出些許火花。 殿中寂靜無聲,每個人都睜大眼睛,屏聲靜氣甚至有些緊張的看著那個髒兮兮的老道。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疑問,能行嗎? 甚至文臣中有的人覺得荒謬,朝廷養的御醫國手都沒有辦法,皇太孫找了一個江湖術士就能起死回生? 再說,身為大明皇儲怎可以信這些。 不過,大家也都覺得情有可原,皇太孫救祖心切,現在只要有一絲希望就不會放棄。 所以,平日寸步不離的起居注史官,被刻意的遮蔽了。若此事不成,所有的罪都是這個道士的。若成了,也不會在史書上落於文字。 老爺子床邊,只有朱允熥和道人席應真。 道人髒兮兮,指甲裡滿是汙垢的手指,重重的搭在老爺子的脈搏上,好似指甲都要掐進肉裡一般。 這一打,就是近乎半刻鐘。 道人皺眉沉思,神色鄭重。 “如何?”朱允熥小聲的問道。 “哈!”席應真也不管周圍許多大臣看著,開口冷笑道,“你爺爺本就是不是啥心胸廣闊豁達之人,這些年自己硬是把自己的心折騰出毛病來了。再加上幾次的急怒攻心,能好了才怪!” “大膽狂徒.........” 周圍剛出現呵聲,就被朱允熥抬手製止,他看向席應真,問道,“孤問你,能救嗎?” 話音剛落,外邊突然又是一陣電閃雷鳴。 閃電的光影之中,是朱允熥那半張如冰山一般充滿寒氣的臉。 席應真仔細的看看面前這張臉,又看看龍床上面容蒼白,不住流汗,陷入昏迷的皇帝。 “你爺爺也是命大,若旁人這麼高燒,早就燒成傻子了!”席應真嘴裡不饒人,不等朱允熥發怒,起身道,“那邊御醫聽著,三例生脈散熬成一例,越濃越好,給你家皇帝灌下去!” 邊上的御醫不敢動,都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微微點頭,“聽他的!” “但陛下現在口齒難開!”太醫院正說道,“藥根本下不去!” “笨!張不開嘴,你不會撬?”席應真白他一眼,“就你們這些庸醫,也要意思要高官厚祿?”說著,又大聲喊道,“熱水來,道爺要洗手!” 不多時,一盆熱水送來,並有用以清潔的皂角等物。 水很熱,席應真被燙得呲牙咧嘴,可洗手的時候卻格外認真,反覆的揉搓沖洗。指甲上的汙垢,手上的老皮汙泥,漸漸都泡在水裡。原本一盆清澈的水,現在已汙濁不堪。 又換了兩次水,席應真洗過之後,又在宮女的伺候下,剪去長長的指甲。 此時,藥已熬好。 生脈散也不是什麼偏方,乃是宮裡常被的藥。人參,麥冬,五味子三味藥組成,人參補元氣,麥冬潤肺。五味子,則是斂肺止汗。但三份藥,熬成一份卻聞所未聞。 “先不忙灌,道爺我加點寶貝進去!” 席應真掀開藥罐聞聞,點頭之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兒,倒了點白色的粉末進去。不多,大概兩錢左右的樣子。 太醫院正大叫道,“你這妖人,竟然加砒霜?” “怎地?”席應真斜眼道。 “那是毒!”太醫院正驚駭道,“是毒藥!” “你也說了是毒藥,它既是毒又是藥,害人時為毒,救人時自然就是藥!”席應真不屑道,“再說,是藥三分毒,這世上哪有不帶毒的藥?你家皇帝病重,如今就要下猛藥,他有心毒,就要以毒攻毒!” “你......荒謬絕倫,聞所未聞!”太醫院正氣道,“陛下如今體弱,危在旦夕。這等猛藥下去,豈不是.........?”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你看藥方看傻了你!”席應真又嘲笑幾句,“你這樣的也就配給死人看病,活人在你手裡,一竅不通!” “妖言惑眾!”太醫院正面色鐵青。 “到底誰說了算,還救不救?不救勞駕讓道爺回去,晚飯還沒吃呢?”席應真說道。 朱允熥心中再三猶豫,砒霜入藥非同小可,說道,“你確定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