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日上三竿。 朱允熥從鳳儀樓中起身,前去奉天殿辦公。 還未進殿,就看見捧著試卷站在殿門口的中書舍人劉三吾,翰林侍讀張信,侍講王俊華,翰林院編修嚴叔載等人。 “臣等......” “不必多禮!”朱允熥看看幾人,臉上都帶著熬夜的疲憊,開口道,“為國選材也沒必要熬夜審卷,兩天後才放榜,何必急在這一時?” 劉三吾俯身道,“事關國朝江山社稷,天下士民之心,臣等不敢怠慢!”說著,雙手捧著一摞試卷,“這是臣等選出來的,前十的考卷,請皇上過目!” “好!”朱允熥笑道,“跟朕進來!” 說完,進了平日辦公的偏殿,在寶座上坐好。王八恥從劉三吾手中接過卷子,放在朱允熥的御案上。 “給他們看座,上茶!”朱允熥翻開卷子,邊看邊說道。 幾位閱卷的臣子淺淺的挨著錦墩坐下,目光依舊看著審卷的朱允熥。 “這人的字倒是漂亮!”朱允熥翻開一份卷子笑道,他於書法一道實在沒什麼天賦,準確的說是當年他讀書時太懶,不願在書法上下功夫。 眼前這份卷子的字,看著就帶著端正大氣。 前邊的經義註解和三篇策論,他掃了幾眼就翻過去,直接看向最後一題,土地兼併之根與之害處。 閱卷的十七人都是當朝的學士大儒,連夜選出來的這前十名的卷子,肯定是千挑萬選慎之又慎的,所以其他題上,朱允熥也不必多看。 唯獨這道他親自出的題,他倒要看看這些天下學子的翹楚,怎麼寫? “臣對,土地兼併乃亡國之根,歷朝歷代蓋莫如是!” 這一句,直接說進了朱允熥的心裡,千百年來華夏的問題,其實歸根到底就是土地的問題。 “人常雲前朝趙宋王之夷狄,臣竊不以為然。仁宗開始,直至徽帝,天下土地兼併至始數次民亂,半壁板蕩傷及國本.....” 朱允熥慢慢的往下看,不住的點頭。 殿中坐著的幾位學士,心中那顆忐忑的心,頓時放下。 他們生怕,他們選出來的人,皇帝看不上。 “福建,陳安!”朱允熥看下那考生的姓名。 經過一夜的閱卷,考中的卷子已經敲定,糊著士子姓名的地方也已經揭開。這裡不存在舞弊,因為閱卷的是翰林院學士們,而揭開的卻是督察御史等檢查官。 雙方共同監督,共同監管。 隨後,朱允熥又拿起下一份考卷。 這一次他直接看向考生的姓名,江西,尹昌隆。 福建和江西再加上浙江,可是大明朝高官才子的誕生地,也是官僚集團的中堅力量。 他們以南人自居,其實在朝中閩浙贛三處的官員最是抱團。 朱允熥想想,又拿起一份,卻忽然笑了。 江西,楊士奇。 然後,他的目光看向坐在文臣上首的劉三吾。對方不苟言笑,面無表情。 朱允熥信手把楊士奇的卷子展開,仔細看了起來。 幾篇策論倒也沒什麼出彩的地方,但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中規中矩。 但諸葛亮無申商之心而用其術,王安石用申商之實而諱其名論的策論,卻讓朱允熥眼前一亮。 “臣竊以為治國之道,不可一味求仁求德,更不可桎梏律法,不求變通。當審時度勢,順應時局!” 朱允熥看了半晌,讚許的點頭,隨後他提起誅筆,在楊士奇的卷子上畫了個紅圈。 然後,寫了個拾字。 這就意味著,楊士奇位列第十。 接著,朱允熥又拿起一份,當目光落在考生的姓名上,頓時神色複雜起來。 “福建楊榮?”朱允熥緩緩開口,“這考生,可是福建大儒楊達卿之孫?” “回皇上,正是!”劉三吾起身開口道,“楊榮少有神童之稱,十七歲選入郡學,鄉試解元!” 那就是了,定是這個楊榮了。 定是這個原本時空歷永樂,仁宗,宣德,正統四朝的大明首輔,更被後世康熙欽點,從祀歷代帝王廟的楊榮了。 朱允熥看著楊榮的卷子,面上的神色有幾分複雜。 倒不是因為楊榮這人的出現,而是他想起了楊榮的事蹟。 原本時空之中,朱棣攻破應天府,進城之時自然有官員前來迎接新君,這楊榮就在其中。 春風得意馬蹄疾,當時的朱棣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