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冬,人就盼望著過年。 因為只有過了年之後,才是開春。 所以與其說是盼年,倒不如說是盼春。 人都是一樣的,有春天,誰他媽喜歡冬天? 大姑娘小媳婦都捂得嚴嚴實實的,腰條都他媽跟水桶似的! 但是,等人真正上了年歲之後,最不願意過的就是年。因為過年,代表著時間如白駒過隙,不見了。 老爺子一身藍色的棉袍,頭上的戴著翻毛羊皮帽兒,看著就跟個富家老太爺似的,站在前門大街的人流前,臉上都是笑。 臨近年關了,京城裡的年味也越發濃厚。稍微有點閒錢的,都開始在街上晃悠準備製備年貨。沒錢的人就撅著屁股往死裡幹,準備掙錢買年貨。 誰都知道早買早好,等真到了年根底下,就漲價啦! 買的多賣的也多送貨的多幹活的多看熱鬧的也多,所以這街面上的人,就好像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烏央烏央人滿為患。 老爺子也有愛逛街的毛病,但他就是看,任憑賣貨的嘴皮子說破,他挑三揀四的就不是買。除非,賣貨的是什麼沒了丈夫的寡婦,艱難養育弟弟的長姐,徐娘半老的潑辣女子。 今早剛起來沒多久,等朱允熥散了朝會,爺倆就便服從宮裡出來,在街面上溜達。 朱允熥穿著寶藍色常服,這顏色顯得人格外精神,他又正是男人最好的歲數,又帶著幾分儒雅的氣質,所以街面上的大姑娘小媳婦哪怕是老婆婆,走個對面的時候,都會偷偷的多看幾眼。 “咱年輕的時候,比你還精神!” 爺倆並肩走著,老爺子注意到有娘們偷瞄他大孫子,也瞅瞅朱允熥的側臉,帶著幾分酸味兒說道,“那時候咱走到哪兒,人家都多看幾眼!” “這是自然,您年輕時候要是長的不排場,滁陽王也不會把閨女嫁給您!”朱允熥笑著奉承。 “那對唄!”老爺子很是贊同的點點頭,“當初跟你祖母成親的時候,咱是兜比臉都乾淨,嘛都沒有。家裡連褥子馬桶,都是你祖母孃家陪送的。” “您是這個!”朱允熥豎起大拇指。 “不光是你祖母,當年咱身邊的那些女人,哪個不是別人上趕著送來的?”老爺子咧嘴大笑,忽然回頭看著跟在他身後的郭英,“老四你說是不是?” “您說的是!”郭英也是一身便裝,大笑道,“當初臣的祖父就遠遠的看了您一眼,回家之後就做主要把臣的妹子嫁給您!”說著,忽然有些感嘆的搖頭,“可惜呀!” “可惜啥?”老爺子黑臉。 郭英笑道,“臣的祖父說,可惜家裡就這麼一個年歲合適的閨女,不然多嫁幾個。” “嘿嘿嘿!”老爺子笑罵,“扯淡!” 隨後,老爺子看著熱鬧的街景,聽著鼎沸的人聲,忽然變得有些消沉,“這一年真快呀,還沒覺咋著呢,他孃的沒了!哎,也不知來年,咱還在不在,他孃的一轉眼就活到死的歲數了!” 朱允熥在旁笑道,“您老踏實的享福吧,您壽祿長著呢!” 他雖是在笑,可心裡也沒底,歷史上老爺子就是沒挺過今年。他現在是皇帝不假,可是他也沒法延遲一個人的壽命。所以盡孝要趁早,只要老爺子的要求,他沒有不答應的。 “哼,你說的好聽,巴不得咱早死!”老爺子斜了朱允熥一眼,“咱知道,活長了礙眼,早死早給你騰地方!”說著,哼了一聲,“到時候你想幹啥就幹啥,沒咱這個老不死的指手畫腳是不是?” 朱允熥笑笑沒說話,老爺子就是這樣,一天不懟朱允熥幾句好似就不舒坦一樣。 養男孩可能就是這樣,小時候怎麼看都可愛,長大了怎麼看都膈應。明明心裡愛,可嘴上還是要嫌棄。 “哎,你最近可是抓不了少貪官,不殺了留著過年呢?”老爺子又繼續問道。 “還在審理當中,等一切都查完之後,過年之後再明正典刑!”朱允熥笑道,“快過年了,這時候殺人,總是不大吉利!” “扯,殺人還分時候,頭一回聽說!”老爺子撇嘴。 爺倆帶著人繼續前行,忽然後面傳來清脆的童音,“父皇,我要那個!” 跟著他們爺倆出來的,還有六斤和小福兒。 一個是老爺子寶貝重孫子,一個是心尖子小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