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聽的一頭霧水,默契地都選擇從自己吊墜檢視。遙啊遙唯一出現的地方只有旅途列表,並且由於他獨樹一幟的【興奮】狀態,讓每一個失憶者最初檢視旅途資訊時,都或多或少留有印象。
此時的遙啊遙還是列表裡獨一份的狀態,在一水的【理智】和少數【心神不寧】中,依舊醒目——
遙啊遙【瀕臨崩潰】
……
幽閉的黑暗空間,高聳的四面圍牆,這彷彿是一口深井,只有極高處的窄口透下來些許光,那是夜的光輝,聖潔而冰涼。
小小的方遙不斷地向上攀爬,又一次次從光滑的牆壁摔下,他的雙手都破了,在牆壁上留下亂七八糟的小血手印。
可他顧不上疼,像是想極力逃離某種巨大的恐懼,每次重重摔下,白團子一樣的稚嫩身體都會立刻爬起來,再往牆壁上衝。
成年的方遙靜靜看著這一切,忽然感到手指一陣鑽心的疼。他茫然抬起手,小小的,白白的,都磨破了,鮮血淋漓。
啊,方遙一瞬恍然,原來監獄裡那個縮在牆角的小孩兒是自己,此刻正在徒勞攀爬的人也是自己。
外面下雨了,雨滴順著四面牆壁往下淌,這讓牆壁的最後一點摩擦力消失,攀爬與逃離成了遙不可及的夢。
一個沉重的軀體被從高處窄口投進來,落在方遙身後的地面上,“咚”地一聲,死物般的悶響。
方遙想回頭看,可身體裡的小方遙卻好像已經知道了那是什麼,帶著他再次衝向牆壁,拼命敲打,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爸爸,放我出去——爸爸,我求你了——”
獨屬於孩童的奶聲奶氣,竟然是從自己喉嚨裡發出的。
身體里根本沒有小方遙,他就是小方遙!
認知達成統一的這個瞬間,關於旅途的記憶——瀑布鎮、教堂、一切的一切——全部變得遙遠而縹緲,關於兒時的記憶卻那麼清晰,方遙回到了幼年,回到了噩夢般的“訓練室”。
身後摔在地上的人已經站起來了,沉重的呼吸正在逼近。
方遙知道那是人,一個被父親精神感知到理智崩塌、發瘋發狂的人,這是父親給他的“訓練”。
() 幽閉空間裡響起一個成年男人的聲音,像隨著空氣徐徐而動的音波,慈愛而威嚴,逼近又遙遠。
他說:“方遙,回頭,面對他,感知他,控制他。”
他說:“方遙,生命與生命之間的強弱,不在□□,在精神力。”
他說:“方遙,不要讓爸爸失望。”
方遙終於在抽泣聲中,顫抖著回過頭。
一個和父親一樣高大的男人,但已年邁,臉上溝壑縱橫,面頰凹陷,棕紅的頭髮稀疏褪色,夾雜著些許銀白,年輕時應炯炯有神的眼睛,已在眼窩中蒼老。
可他卻死死盯著方遙。
風燭殘年僅剩的生命與黑暗都凝聚在了那雙渾濁的瞳孔裡,在與小孩兒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蒼老男人猛然伸出手狠狠掐住小孩兒脖子,毫無理智的瘋狂與殘忍從他的瞳孔中迸射而出,嘶啞的喉嚨裡不斷重複一句話:“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方遙後背緊緊靠在牆上,拼命抓撓脖頸上枯槁如樹枝的手,可小小的身體在大人的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他的雙腳漸漸離地,窒息的痛苦讓他連掙扎都變得那麼微弱。
“爸爸……救我……”
這是他唯一也是最後能喊出的聲音。
可來自父親的回應依舊沉靜如水。
他說:“方遙,抬起臉,看著對方的眼睛。”
他說:“方遙,想一想爸爸怎麼教你的。”
他說:“方遙,不要抗拒你的精神感知力。”
奄奄一息的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