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開啟來,幾位都是識貨的人,二太太一見其中一件雪白狐裘,忍不住“呀”了一聲。
老太太道:“太破費了,明杏兒也太客氣了。”
“這都是山裡出的東西,不值什麼。”關玉蕉道,“上回老太太說我們的棗脯好,我們寨主又讓我帶了點來。”另外還有柿餅以及黃桂稠酒、藍田玉雕。
玉是送給大爺的,酒則是送給二爺,幾件皮貨幾位太太小姐一人一件,另外有一柄長劍——是從某遺老手裡劫來的——送給二少爺。
“二少爺是個文明人,想來也用不上這個,掛著書房裡玩吧,也算我們的一點心意。”玉蕉道。
傅少鸞道了聲謝。老太太讓人把行李送進房,關玉蕉跟進去照看。客房是早就收拾好的,玉棠的在少容房間隔壁,玉蕉的在少鸞房間隔壁。
老太太看玉棠整個人陷進沙發裡,問道:“累吧?要不要先去歇一會兒?”
“我不累!這點路算什麼呀,那年我跟爺爺去山裡打狍子,遇見一隻落單的狼,我跟爺爺一起追了它三天三夜,那回才叫累呢!”她坐在沙發上,摸一摸,按一按,又靠上去,“真軟,真舒服。”
老太太笑,“這裡還好吧?”
“嗯,”她打量這寬闊的大廳,沙發後面是兩道弧狀的樓梯,鋪著地毯,腳下踩著的也是地毯,大朵的花朵盛放,乳白色的茶几,乳白色的沙發,精巧得像這桌上的點心,讓人想一口吞下去,“真不錯!”
二太太湊老太太的趣,“那就留在這裡,別走啦!”
“那可不行,我得嫁人啊。”
這話一出,連二爺都忍俊不禁,少鸞忙借茶杯擋住自己的臉,二太太笑道:“關小姐真是開朗。”
“我來就是為了嫁人的啊,奶奶說我嫁不出去就別回去見她。”關玉棠坐正來,掃視廳上人,“你們有合適的儘管介紹來,三十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不要,其他的都好說。”
二太太見她有趣,一指少鸞,“喏,這裡就有一個,今年二十四,行不行?”
少鸞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
“他麼……”關玉棠將他上下打量,“也不是不行,就是長得有點娘娘腔。”
大家都笑了起來,少鸞一撣水漬回屋換衣服,二太太悄聲道:“生氣了!”
老太太拍拍關玉棠的臉,“你這張嘴呀,怎麼也跟明杏兒一樣?唉唉,看到你呀,我總像是以為看到了明杏兒。她當年也是嫁人嫁人掛在嘴邊,到我出嫁,到底捨不得,還是把她帶在了身邊,誰知道卻為我嫁了個……”
“老太太別傷心,我奶奶好著呢!我爺爺在她手底下面團兒似的,要捏圓就捏圓,要捏扁就捏扁。爺爺本來想讓我比武招親來著,奶奶不讓,要我到上海來嫁個文明人。老太太,什麼才叫文明人?穿西裝戴眼鏡的就是?”
“呵呵,你管什麼文不文明人,總之到了這裡,老太太包你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婿!”二太太說著,向二爺道:“紀常,你跟少鸞常在外面晃盪,上海的年輕子弟裡有哪幾個好的,都請來玩玩吧。”
“跟我玩的都是老頭子,”才三十出頭的二爺道,“這事得拜託少鸞,他的朋友,可都是青年才俊。”
老太太點頭,但少鸞到了午飯時候才出來,穿一件淡青色淺紋襯衫,豎條子背心,越發顯得眉目秀逸。他有一次去客串楊貴妃,唱功雖不佳,扮相卻極美,臺上的打賞扔了一地,還招惹了幾個愛戲子的人物,幸虧喬天的哥哥喬遠出面調停,兩下里才沒有起大沖突。從此絕足戲院,深惡人說他相貌好,“娘娘腔”三個字,更是忌諱。
飯桌上聽老太太把做媒的任務交給他,筷子頓了頓,慢慢望向關玉棠。關玉棠正睜著一雙眼睛看著他,滿臉雖是風塵,眼睛卻是黑多白少,異常清潤,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