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終於還是從自我厭棄的情緒中走了出來,這一仗是他主動向高仙芝請戰,最後碎葉軍上下將士陣亡過半,都是因為他的自負。
“我沒事!”
看到走近的南霽雲等人,沈光擺手道,這時他脫去了手上已然變形的鐵手套,雙手的指關節處鮮血淋漓,被扯落的血肉處可見白骨。
“主君。”
多聞幾乎要哭出聲,但他隨即從攜帶的皮囊裡取了傷藥,要為沈光沖洗傷口上藥。
“不急,受傷的將士們都安頓好了嗎?”
“都,都安頓好了。”
眾人中,張小敬最先回過神,遲疑了下答道,這仗太過慘烈,但凡受了重傷或是殘了的將士最後都和蕃賊廝殺到最後一刻直到同歸於盡。
“安頓好了啊!”
沈光是何等聰明之人,看到張小敬的神情,如何不明白只怕根本就沒有重傷後還能活下來的將士。
“沈郎,莫想太多,當兵吃糧拿餉,上了戰場就得賣命,你不虧欠兒郎們什麼?”
這時候還能如此和沈光說話的也只有李嗣業,他光著膀子,自肩膀到腰腹用白布裹了數層白布,裡面還隱隱有血跡滲出,只不過他精神仍舊旺盛,拿著裝滿烈酒的牛皮囊關了一大口後塞給了沈光,“來,且陪我好好痛飲!”
接過酒囊,沈光知道自己不該這般消沉,逝者已逝,活著的人才更重要,這回麾下將士死了那麼多,還是因為他不夠強,大口大口地灌著烈酒,沈光發誓,從今往後,他絕不會再讓麾下將士打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惡仗。
看著灌酒的主君,南霽雲他們終於神色釋然,只要主君沒事就好,他們也沒覺得李嗣業說得有什麼不對,主君給碎葉軍將士們的糧餉賞賜,就合該為主君效死。
放下酒囊時,沈光看向了身邊的南霽雲白孝德他們道,“南八,大蟲,都坐下陪我喝酒,我們可是打贏了啊!”
“主君說得是,什麼狗屁蕃賊大軍,還不是叫咱們打贏了。”
白孝德第一個大笑起來,從沈光手中接過酒囊大口大口地痛飲,隨後遞給南霽雲,看著自己好不容易從大都護那兒要來的安西燒春,轉眼間就被沈郎手下這幫子人喝得乾乾淨淨,李嗣業氣得想罵娘,可是最後他也是大笑了起來。
“走,起來,去接戰死的兄弟回家。”
將空了的酒囊丟在地上,沈光站了起來,隨後眾人在四周的戰場上將死去的袍澤屍體小心翼翼地從屍堆裡挖出來放在一起。
“大郎,你放心,我一定會讓裴將軍的劍法大傳天下,不至於千百年後讓此等絕技失傳。”
沈光伸手撫過了裴大郎死前似乎要瞪裂的雙眼,這位劍聖之子在安西隱姓埋名數載,最後卻是做了他的侍衛,教導軍中兒郎們劍術,如果不是他捨命擋住燭龍老賊那位親衛隊長,只怕他也要下去陪那老賊一起上路。
陳摩訶、張熬曹、魯雄還有老兵們的屍首被擺放在了一塊,幾乎沒有幾具屍首是完整的,尤其是陳摩訶,這個在碎葉軍中向來被將士們畏懼的總教頭,他的臉上沒有一處完整的血肉。
沈光看著跪在地上雙眼通紅的雷萬春,又看向邊上不遠處那些漢兒們的屍首,饒是他早就告訴自己要堅強,但最終還是眼眶發酸,陳鐵牛死了,這個說要攢錢給阿弟妹妹成家立業,找戶好人家的年輕大個就這般安靜地躺在那裡。
……
婆夷河畔,近萬的吐蕃敗軍被趕下了冰冷的河水,無論是段秀實還是趙崇玭和賈崇瓘都是用冷酷憎惡的目光看著這些試圖乞降的蕃賊。
此時他們已經知道沈郎那裡的戰果,陣斬蕃賊一萬三千餘人,可是碎葉軍陣亡士兵一千二百十七人,三千營和火頭軍陣亡兩千餘人,李嗣業和田珍麾下左右二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