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另一處。 楊都尉看著一眾犯懶計程車兵又氣又惱。 因為心裡窩著火,下手不免重了些,一鞭子甩得驚天響,但比鞭子聲更響的是那名小兵的慘叫。淒厲刺耳的叫聲聽得眾人頭皮微麻,撇過頭不敢去看那名面色煞白,彷彿去了半條命的倒黴鬼,生出幾分兔死狐悲之感。 這裡半數都是楊都尉帶出來的。 他們平日也很敬佩這位不太多話、埋頭辦事的上司,也知道他遇見事情脾氣會變得暴躁,但萬萬沒想到會這麼暴躁。他們哪裡是不想走啊?實在是沒力氣走不動、推不動了。 連那名提出繞路建議的斥候也看得脖頸微涼,他此時才意識到自己提了一個餿主意。 選擇繞路,本想節省時間。 誰料山路會泥濘成這樣…… 士兵體力消耗速度不是一般大。 最後還是翟歡看不下去這場鬧劇,主動上前安撫楊都尉,給出的理由也正當——倘若士兵耗盡體力,碰上不知哪兒殺出來的敵人,他們還有禦敵、自保的力氣嗎? 楊都尉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翟歡擔心的事情他何嘗不知道? 本以為繞道能加快步伐,誰知反而陷入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他有心掉頭回去,但這樣一來只會浪費更多時間。若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士兵體力明顯堅持不了多久。 真真是愁煞人也! “在下來孝城不久,不止一次聽人提及都尉大名,人人都說您練兵有素、愛兵如子,私下仰慕多時,也知都尉是恪盡職守才會急躁,換任何一人來也無法做得比您周全。只是——趕路重要,士兵身體也重要,不能給敵人可乘之機,還請楊都尉三思。” 翟歡慣會揣摩人心,見楊都尉眼神不似先前堅定,便趁熱打鐵,給他戴上幾頂高帽子。 好聽的軟話誰不想聽呢? 楊都尉繃著兩頰的肉不張口,但臉色的確肉眼可見地陰轉晴,火氣小了幾分。 “也是,先生說得有道理。” 他心裡也清楚文士的嘴是騙人的鬼,恭維人的話十句有一句真就不錯了,有些好話聽聽就好,不能當真。可翟歡這話也給了他臺階,順勢揮手下令全軍休息一刻鐘。 眾兵卒如蒙大赦,紛紛找了塊陰涼地坐著,或喝水或吃乾糧,抓緊時間補充體力。 “苦也,這段路還不知要走多久。” 他坐著捶打兩條堅硬如石的小腿。 “唉,誰知道。你瞧,我這上衣能擰兩斤水下來。”為涼快,將上衣脫下露出個膀子。 “少說兩句,被都尉聽到焉有命在?” 此話一出,附近幾個士兵心有慼慼,紛紛選擇噤聲。嘴巴是閉上了,但心裡有沒有暴躁罵娘就不得而知。所有人都耷拉著腦袋,唯獨一人伸長脖子到處亂看。 不消說,此人就是翟樂。 翟歡給他使了幾次眼色都不好使。 這位堂弟一向皮實好動。 “你又作甚?” 翟樂笑道:“自然是看販棗賣酒的何時來,酒囊酒水都喝光了,早知如此便問沈兄多打幾壇,何至於現在被酒蟲勾得心癢癢。” 翟歡眼皮顫得厲害。 教訓道:“你這酒癮越發大了……” 還未正式加冠便朝著酒蒙子發展。 以後如何是好? “嘿嘿,那不是因為一醉解千愁嘛。” 翟樂也不是真的想喝酒,單純覺得小說照進現實很有意思,只是他心心念唸的“販棗賣酒的梁山好漢”並未出現。一刻鐘過去,士兵再不情願也不敢賴在地上。 楊都尉愛吃素,但他手裡的鞭子不吃素。 奈何屋漏又遭連夜雨—— 禍不單行。 眾人再度上路,僅過了一刻鐘,天幕飄起綿密小雨。隨著雨勢增大,這段小路越發不好走,長長的隊伍似一條慢慢蠕動爬行的蝸牛,好半晌才挪動一段。汗水夾雜著雨水,讓楊都尉的心情直接跌穿了下限。 車軲轆碾過水坑濺起大片黃泥巴水。 翟樂抹了一把掛在眼瞼上的雨水,也跟著感慨:“真是苦也,怕是要困在此處。” 假想中的敵人沒出來,自己先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也是少見。正說著,不遠處一名推車計程車兵手滑,腳下沒站穩,還未爬上水坑的車軲轆順著慣性,下來碾了他的腳。 連人帶車滾進路邊草叢。 楊都尉聽到動靜御馬過來檢視情況。 因為推車傾斜,車上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