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挺括的中山裝。駱子建從換衣間紅著臉出來,老闆娘目光直愣愣地吸了上去,眼裡三月春雨、鶯飛草長,她從未見誰像駱子建一樣,把中山裝穿得如此好看。
端午節那天,夏曉嵐挽著駱子建的手臂,挺胸收腹地走在大街上,裙襬一蕩一蕩。男人飛快回頭望一眼,女人一把扯住耳朵把男人的頭拽回來,眼光卻潮溼地在駱子建身上上下流連。駱子建目光躲閃。這是一對金童玉女,太般配了,路人嘖嘖地稱讚。
還是那座大院,文工團宿舍,植物依舊蔥蘢茂密,駱子建曾在這裡被一槍托砸翻。
“阿姨……叔叔……”駱子建自從在社會上消失以後,一身的鋒芒收斂得無影無蹤。
“坐!坐!”中年婦女接過駱子建手中東西,笑眯眯地打量面前帥氣靦腆的年輕人。儒雅的中年男子圍著圍裙在廚房裡探出了頭。房間裡一架鋼琴,博古架上各種獎盃,這是個知識分子家庭。夏曉嵐父親是作曲家,母親是藝校舞蹈老師。
飯菜豐盛精緻,中年人擰開一瓶紅酒在高腳杯裡替駱子建倒滿,色澤暗紅,駱子建欠身。
“你瞧,我也不抽菸,就不遞煙給你了。”
“他不抽菸的。”夏曉嵐接嘴,她媽瞪她一眼。
“子建,你是學什麼的啊?”中年婦女往駱子建碗裡夾塊糖醋排骨。
“……”駱子建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高中畢業,不過現在在讀夜校了。”夏曉嵐撒謊。那年頭還沒有滿街做假證的,換成現在,駱子建這樣的說是海龜,沒人會不信。
中年婦女和藹的臉瞬間暗了下來,飯桌上氣氛沉悶。
“工作了嗎?父母在哪上班?”
“媽!你還讓不讓吃飯了啊!?”夏曉嵐一拍筷子。
“你這孩子……”四人默然無語,駱子建基本沒吃。
飯吃完,中年人收拾碗筷進了廚房,駱子建拘謹地坐在客廳沙發上。
“嵐嵐,進去幫你爸洗碗。”中年婦女在削一個蘋果,果皮細長不斷。
“子建,我們家就嵐嵐一個孩子……。”夏曉嵐母親把果肉潔白的蘋果遞給駱子建,話裡有話。
“嵐嵐爸爸是作曲的,我是老師,我們希望給嵐嵐找個好的歸宿,不希望她和社會上不三不四的人來往。”夏曉嵐母親望著低著頭的駱子建。
“我並不是反對你和嵐嵐交往,只希望你們做對學習上互相幫助的朋友,你們都還年輕,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們去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夏曉嵐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只剩她媽一人在看著電視,茶几上一個完整的蘋果,果肉已經發黃。
街頭車來車往,每一個流動的亮點都是一盞車燈,每一盞車燈都會有一個終點,駱子建不知道他的終點在哪。端午的天氣穿已經很熱,駱子建感覺有點透不過氣來,中山裝搭在肩膀,沒有目的地走進一座公園。年輕父母帶著孩子散步,孩子粉雕玉琢,一路拍著一個小皮球。皮球滾到木椅停下,駱子建拾起球遞給跑上來的孩子。
“叔叔,你真好看。”
駱子建笑笑,摸摸孩子腦袋,年輕父母衝他微笑。
城市燈火闌珊,高高矮矮的房屋,在夜色中映出輪廓。
孩子蓬勃生長,老人腐朽衰亡,有人金盆洗手,有人遠走他鄉。
公園的長椅上,一條落寞的身影。
房管所牆上寫著――嚴肅、活潑、團結、緊張。老駱不知道該以其中哪一種態度進去,要想四種態度一起呈現,顯然不大可能。老駱不自覺地,就選用了“緊張”的態度。本來在接待處填幾張表,再把申請報告遞進去,老駱就可以回家了,可老駱沒這樣做,他雖然很老實,可也知道那樣做是沒用的。老駱敲開了所長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