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暴力的地方,冷軍都能活得很滋潤。駱子建、張傑、鍾饒紅、歐陽丹青去看守所看他,才幾個星期不見,都覺得冷軍白了,壯了。
“軍哥,你是進去療養啊,怎麼養得又白又胖的?”張傑看冷軍穿著套簇新的行頭,神采奕奕。冷軍在裡頭基本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張傑託人帶進來的一千塊錢購物券,不但沒花,還多出了好幾百。冷軍衣服褲子皮鞋全是新的,號子裡看中誰的衣服,誰就得脫。在裡面實在悶得無聊,冷軍就做俯臥撐,幾個星期做下來,肩寬胸挺。
“羨慕是吧,下回弄你進來療養幾天。”
“操,我不去,你進去是療養,我進去是脫皮。”張傑對上回的遭遇心有餘悸。
“軍哥,聽說蕭南在裡邊和你掐起來了?”連一向很少說話的駱子建也主動問這事。
說起蕭南,冷軍心裡又閃過那張英俊堅毅的面孔。一日放風的時候,那是冷軍第一次看見蕭南。披件舊軍襖,蹲在牆根子抽菸的蕭南,與冷軍的目光相遇,撞出了火星。倆人在對方的眼都看見了自己的影子。說書的都喜歡說――一山不容二虎,蕭南在這座看守所,關了已快三年,判決書一直沒有下來。冷軍的出現,極大地威脅到蕭南的地位。蕭南站起身,慢慢走到冷軍面前。
“你是冷軍?”
“我不喜歡別人這樣看我。”
蕭南出手迅速敏捷,沒有任何徵兆,動作麻利地把冷軍打翻在地。兩邊號子的人呼地圍了上來,互相推搡。武警在圍牆上的哨樓裡,嘩地扯開保險,烏洞洞的槍口對準眾人。管教隔著鐵絲網大喊:“不準鬧事!”冷軍摸摸有些發木的腮幫子,帶著自己一幫人找一側牆根坐了下來。瘦子蹲他邊上開始講蕭南的來歷。
參軍那年,一身嶄新綠軍裝的新兵蛋子裝滿了十幾輛解放車,18歲的蕭南披朵大紅花憨笑著站在車上。母親站在人群中擦拭著眼睛,蕭南的爺爺是地主,8歲那年,蕭南眼見著父親被一群戴著紅袖箍的紅衛兵打死,自此孤兒寡母相依為命。
“蕭南!好好表現!多為國家做貢獻!”鞭炮聲聲,鑼鼓喧囂,母親在人群裡衝著蕭南大聲地喊。
看著人群中頭髮灰白、面容憔悴的母親,蕭南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多少個露重霜白的深夜,母親拖著沉重的開水車走過一條條寂靜的街道。母親的手滿布裂口,指甲裡嵌著煤灰,望著細心替她抹凡士林的兒子,母親笑了。淚水滴在母親粗糙的手上,蕭南發誓,要讓媽媽過上好日子。
“媽!你回吧!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你放心吧!”蕭南大聲地喊叫,使勁地揮手,人群在視野裡慢慢消逝成一點,成為泛黃的記憶。
蕭南到部隊後幾個月,對越自衛反擊戰爆發。蕭南服役的連隊接到上前線的命令,那幾天,有關係背景的戰友紛紛打包回家,望著空出來的鋪位,蕭南感覺一切都很恍惚,他就要上前線了。
部隊從廣西壯族自治區進入越南,總指揮是廣州軍區司令員許世友,500公里的戰線上炮火紛飛。蕭南握著槍,和戰友在戰場上奔跑。炮彈在空中拖曳著長長尾音劃過,在遠處沉悶爆炸,子彈發出尖利短促的聲音擦過耳邊,剛才還互相鼓勁的戰友轉瞬栽倒在身後。部隊攻進高平的那天夜晚,火光映亮了天空。蕭南的一個班少了三人。
攻克諒山市的戰役打得異常艱辛,越方堅固的防禦工事往外噴射著火舌,彈道發出的光亮密如雨絲。一個步兵連衝上去全數盡墨,幾小時的衝鋒傷亡慘重。天快亮的時候,上千門火炮三次齊射,諒山市淹沒在一片火海中。
攻佔了高平、老街、諒山市以後,部隊開始撤離,被攻佔城鎮的基建設施、廠礦在蕭南身後被爆破。聽連長說,這些被破壞的設施多數是中國在抗美援越期間為越南援助和修建。自衛反擊戰從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