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樹倒猢猻散”,可沈家還沒倒,趕著落井下石的人就已經蠢蠢欲動了。這段時日因為沒有沈如洗撐場,沈家的生意早已只剩虛殼。而一向只是吃喝玩樂的沈如也卻也沒有辜負他那一世逍遙的瀟灑做派,即便境況如此潦倒,竟還是隻顧著今朝有酒今朝醉,日日沉湎於酒色不可自拔。
是人生無可掛念嗎?
抑或是被悲傷和絕望矇蔽了雙眼?
他不去想,也想不清楚。
懦弱就懦弱吧,燁不在了,姐姐也走了,就連那丁辛小姐也……沈如也痛苦地一甩頭,奮力推開了甘憫伸過來攙扶的手,然後踉蹌幾步登上階梯,邁進了沈家的大門。
身後不遠處,一個瘦小的身影躲藏許久,終於感傷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遠去。
“汨兒,讓你買的東西呢?”戴著面紗的小姐輕輕推了門出來,一雙閃爍流光的水眸微微一緊,目光鎖住一旁出神的人兒。
“啊……在,在底下呢……”汨兒慌忙掀開籃子上的蓋布,然後把上層覆蓋的東西一件件清理出來,最後才取出一隻包著油紙的小包,雙手略抖著交到了小姐的手上。
小姐還未開啟紙包,鼻尖便已嗅到那股特別的氣味。待見到裡面包著的泛著鮮紅血色的肉質,雙眼更是難掩興奮的光芒。
汨兒識趣轉身離開,不忘悄悄地雙手合十,口中“阿彌陀佛”地默唸了一聲。
小姐不見了多久了?待走遠了,汨兒不禁向著身後的“漠然間”回望一眼,昔日種種的回憶便湧上心頭。自從真正的丁辛小姐下落不明以來,她便一直被安排在這個假冒的女人身邊伺候著。雖然她也並沒有虧待自己,可不管吃穿用度上提了多少個檔次,汨兒總是難掩心中的失落。二老爺總算是回來了,也多虧了是他正巧趕回,才在海上救下了自己的性命,汨兒對此自是感激不盡,所以對他的吩咐更是半句不敢違逆。只是,汨兒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為何不派人去找真正的小姐回來,而偏偏要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假扮呢?
老爺也一病不起,柳姨娘則是整日耗在房裡照料左右,他們似乎都已應接不暇了。府裡的閒言碎語自然都傳進了汨兒的耳朵,可她堅信丁辛一定還活在世上——小姐吃過那麼多苦,上天怎麼還忍心那麼對待她呢?她只有等下去,等她的小姐哪一天突然站在她面前,對她說——她回來了!
可,現實卻似乎並不給她機會。因為現在這個冒名頂替的小姐很快便又要頂著丁辛的名義去參加太子妃的甄選,而丁賀也明明白白地說過,塵埃落定之後便會替汨兒找個好人家嫁了。
嫁了?她怎麼能不管小姐生死就自己嫁了呢?雖然小玲之前也因為要嫁人出了府,可是她是跟定小姐和丁府一輩子的呀!汨兒忍不住雙手狠拍了兩頰幾下,忽而嗅到手上沾染的星點氣味,嫌惡地撇開了手。
“真是罪孽,還沒見過哪家小姐竟要吃牛肉的……”
三不五時的,這個假冒的女人便總要汨兒去搞些牛羊肉回來。羊肉還好說,只要有銀子便能弄得到,可要吃到牛肉就沒那麼容易了。要知道牛可是農耕的主力,一年的收成幾乎都靠它使力了,朝廷更是頒令禁止食用牛肉。汨兒為此可是花了大力氣,光是在集市上打聽便惹來了好多人的鄙視。最後終於在一個到京城做生意的夷族商人那兒高價買到了一小塊,而且怕人認出來,還故意繞了好遠的路,這才趕在日落前帶回來交差。
想起方才在大街上見到的沈家公子,汨兒不覺又是嘆氣。之前那沈公子聽聞丁小姐大難不死親自前來問詢多次,不過都被二老爺給應付過去。原以為他也算個有情有義之人,沒想到不過吃了幾次閉門羹就打了退堂鼓,自那之後再也不見他上門。想當初小姐在的時候,沈公子看著還是儀表堂堂的樣子啊,誰又料得到會落得現在這步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