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摸摸地跑來看她,我看出她的氣色不是很好,但見了我們總是難掩喜色。她真的傷得不輕,儘管她支支吾吾不肯說明到底傷在哪裡,我還是從錢落谷口中探得了實情。
青樓那樣的地方哪裡會是人呆的地兒?她剛被抓去的當晚就被人毒打了一頓。只不過這頓毒打併非因她負隅頑抗不肯就範,而是那老鴇看重了她的姿色,因此下了最為狠毒的一招——用棍棒錘擊她的腹部,以使她體內子宮下垂,日後即使能懷孕也難以瓜熟蒂落。人是多麼脆弱啊,一擊一打落在身上都說不準會帶來什麼傷害,何況承受這痛苦的還是一個嬌弱女子?何況那些人是要生生將人內臟的一部分打得下垂甚至受創萎縮,下手又會有多重?這般駭人聽聞的卑劣殘忍,對我這種不知世事的人,所感受到的豈止是震驚!那樣的人實在是該千刀萬剮!在我眼前有一個盧婉芪,她至少幸運地獲救了。而在這之前,在這之後又會有多少無辜女子遭此厄運?我不禁又要埋怨這世道,卻也深知自己徒有悲憫之心,是什麼都做不成的。
她始終對這一段落避而不談,見到我時仍像以前那般溫柔地笑著,似乎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我見了更覺心酸。往事歷歷在目,當日有緣相聚,我是如何也不曾想到幾個月後我們就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我知她內心的苦楚,知她經歷過那樣的噩夢,身為一個平凡女子會感到多麼的絕望和自卑。但我卻只能將感懷壓在心底,我真的不知自己能做些什麼才能減輕她的痛苦。
羅暫開又會是什麼心情呢?幾次來看望她,我都沒能見到那個羅大人的面。雖然不敢妄猜他是否在躲避什麼,我的心裡還是覺得不太放心。根據錢落谷的描述,羅暫開不像是個懦弱無骨的人,可保不齊他也會像這世上千千萬萬的尋常百姓一樣,見到妻子尚未過門就遭此不幸,心中憋了大大的一口怨氣。只不過他還有他的教養,一時不好發洩而已。除了拜堂那日盧婉芪曾硬撐著身子下過床,以後便一直躺在床上,更不曾跨出臥房半步。我知道她喜愛讀書,便把信王送我的一些古籍拿來向她炫耀,等到將她的胃口吊上來才允許她看。或許這樣能分散她一部分注意力吧。望著她翻書時專注且安靜的模樣,我忽而又覺自己肩上沉甸甸的了,看著那樣美好的女孩兒遭遇那種悲慘的事,我做不到無動於衷,本能地就想為她做些事。
“羅夫人,你要看到幾時啊?打算把我晾著不理嗎?”
她原本略染陶醉的臉龐登時拂上赧意,無措地瞪著我,眸中滿是驚異。
“咋啦,你看到什麼嚇人事了?”我急忙傾身上前,她卻怔怔地任我奪回書去,兩眼無神地盯著地面。我有些後怕了,隨手扔開那書捧起她的臉,卻看到她兩隻明澄澄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兩行清淚卻先行流下,燙著了我的手心。我心慌不已,這才反應到我方才那聲稱呼驚起了她的傷心事,一時後悔不已。
“婉芪……他是不是對你不好?”否則她為何會對“羅夫人”這個稱呼如此敏感呢?
咬緊雙唇,她好似要強行止住哭泣,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流了滿臉。我拿出絹帕為她擦了一次又一次,慢慢的連帕子也幾乎要被溼透了,她還是低垂著雙目不發一語。
懂了,我懂了啊……那人對她不好是吧?否則她怎麼會傷心至此?
男人,男人,男人就這樣嗎?火氣上來,不管青紅皂白,我早就認定了是羅暫開怠慢了她。但是,這總歸是人家夫妻間的事,我一個外人又能做什麼?勸離我會被罵死,勸和我又沒把握。她遠在達州的孃家還指望她能帶來榮華富貴,她現在是萬沒有回頭的可能了。即便她不想跟羅暫開生活,他們也已成了親,更有皇命在上頭壓著,反抗就是一個“死”字啊!看著看著,看到她愁眉深鎖的模樣,我忽而覺得我和她頗有些同病相憐,被那麼一個不真不假的婚姻困著牽著,逃不開又融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