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世界傳過來。
他指尖一點猩紅,吞吐煙霧的動作緩慢而心事重重,隔著灰白的霧氣,他的面目變得模糊而深邃。
“沒什麼特別的,家暴的爹,啞巴的媽,疾病纏身的外婆,一堆破爛的事,和時不時上門要債的人。”
至於周家的孩子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也是真的十分巧合。
他生母舒蘭是個窮苦出身,但靠著自己一路摸爬,考進頂尖學府,從事化學研究,一個生意人和一個清苦學術人,中間雖不是隔著千山萬水,但也差不多了,兩個人的戀情受到了周家的極力反對。
倒也不是周家看不上她,只是有更合適的人選。
她主動提了分手,兩個人糾纏數月才徹底分開,舒蘭發現自己懷孕了,她極度缺乏親密關係,於是對這個生命充滿期待,哪怕前路未卜,她還是想要把孩子生下來。
生孩子那天,舒蘭和秦茹月在一家醫院,那年頭小城市的醫院各種制度並不太規範,孩子抱錯了。
秦茹月和江勇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
而周家之所以隔了十八年才把孩子認回去,是因為舒蘭獨自帶著孩子長到六歲那年,還是被周家找到了,周家派人去做親子鑑定,發現並不是周家的孩子,舒蘭將錯就錯撒謊說這孩子是別人的,和周家徹底撇清了關係。
舒蘭這些年一直在找自己的親生孩子,但當年的醫院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沒有留下任何的資料和線索。
隔了很多年,周祁硯的生父周秉則才意外得知舒蘭當初生下的就是他的孩子,掘地三尺挖了數月才鎖定到周祁硯身上。
周祁硯跟他父親是有些像的,深沉、內斂,不動聲色。
但童年的經歷多少讓他骨子裡帶著點陰鬱和戾氣。
就好像他也會突然卸下一切偽裝,用一種疲憊厭倦的表情罵一句:去你媽的。
梁致遠問他:“你對你養母感到愧疚,是嗎?”
周祁硯閉了閉眼:“嗯。”
那種愧疚大概還要摻雜幾分遺憾和已經無處發洩的恨意。
秦茹月是個很好的母親,她勇敢、不屈,哪怕弱小,卻永遠在鬥爭,她把孩子和自己的母親都託舉出泥沼,她像生長在汙泥裡的野草,一直在奮力向著陽光延伸,可最後還是被按進了泥地裡。
只差一點點,哪怕只是再熬幾年,熬到他長大成人,他都能確保她過得越來越好。
但命運總是捉弄人。
他出事那天是外婆生病,他明明知道外婆病重,秦茹月到處借錢給他外婆看病,老闆也預支了一部分工資給她。
江勇那段時間去賭,借了不少高利貸,要債的天天堵著他揍他,他知道老太太生病秦茹月會想方設法弄錢,所以才去偷去搶。
周祁硯真的恨不得他去死。
他沒忍住才追出去的。
那一念之差的決定,他差點害死宋情書,醫院的電話打給母親的時候,外婆正好聽到,情緒波動太大,突發心梗,加上身體本就強弩之末,連送去搶救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嚥了氣。秦茹月沒來得及痛苦,趕著去看兒子,周祁硯渾身是血躺在病床上,還在昏迷,秦茹月想問什麼,護士不知道,後來警察給周祁硯去看了監控,他母親反覆追問,會不會有後遺症。
秦茹月的啞巴是後天造成的,她太知道殘疾對一個窮苦人意味著什麼。
她在焦躁不安中不知道經歷了怎麼樣的掙扎和痛苦,最後決定和江勇同歸於盡。
“那不是你的錯,阿硯。”梁致遠抬手,輕拍他的肩膀,“害死你養母的是你養父,不是你。你也是受害者。”
周祁硯閉眼,聲音冷靜:“我知道。”
但梁致遠一顆心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