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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這些故事,爛柯寺在修行界裡的地位非常特殊,而常年隱居在後山裡的長老更是輩份極高,傘前這名年輕僧人既然是爛柯寺長老的弟子,按道理大概要比傳說中的佛宗七子地位更高一些。

依照寧缺的性格,他本應與這名叫觀海的年輕僧人好生親近一番才是,然而最近這些天因為所謂書院入世之事,他一直在警惕會不會遇著別的宗派前來挑戰,此時忽然看見爛柯寺的人出現在長安城,不免有些不安。

「原來是爛柯寺的大德,不知為何在王庭間沒有見到師兄。」他笑著說道。

年輕僧人連道不敢,恭謹說道:「貧僧哪裡敢稱大德,而且家師在夫子面前執弟子禮,觀海哪裡擔得起十三先生師兄的稱呼?至於荒原之事,寺裡也收到了神殿的詔令,只是佛宗弟子講究出家苦修不惹紅塵,是以便沒有去。」

聽著這番話,寧缺暗想不惹紅塵自然也不會貪圖那些虛名,大概是不會找自己麻煩,心下略安,而且看那僧人清澈目光裡竟有些對自己的仰慕之意,更是覺得非常舒服,神情溫和問道:「卻不知師兄來長安城有何要務?」

不管是花轎子還是竹轎子總是需要兩個人抬的,所以觀海謙遜不敢承認是師兄,寧缺卻是堅持如此稱呼,以此觀之大師兄說得果然不錯,處世圓滑隨機應變的本事,他確實是書院後山不二之人選。

觀海取出一個黃布包裹的信封,說道:「先前在貴國禮部換了文書,正準備出城去書院,不料便遇著了十三先生,那這請柬正好送上,也能偷懶幾步。」

「給書院的請柬?」

寧缺開啟黃布,發現信封沒有封口,從裡面抽出一張很薄的信紙,信紙上的內容很簡單清晰,就是爛柯寺長老邀請書院派人參加明年的盂蘭節。

經過與大師兄的那番對話後,他很清楚日後書院若有什麼俗世事務,只怕都是由自己處理,那麼爛柯寺盂蘭節肯定也是自己去參加,好在還有一年多時間,可以好生準備,而且確定爛柯寺來人是送請柬的,不由愈發心安。

他看著觀海微笑說道:「師兄遠自爛柯寺來,本應一盡地主之宜,只是我與山主約好同遊,晚間再與師兄品茶言歡,不知可否?」

觀海僧人恭謹應道:「十三先生客氣,貧僧奉師命前來長安,課業已經緩下不少,今日既然已經將請柬送到先生手中,稍後便要回寺了。」

走吧走吧,總要回到自己的家,寧缺很高興地這般想著,然而表面上卻是極為熱情地挽留挽留再挽留,甚至拿出了河北郡男人們特有的假怒模樣。

觀海僧人連連婉拒,說道:「課業實在是不能再耽擱了,只是難得來一趟長安城,又能遇著十三先生本人,貧僧有些修行上的疑難,想請先生指教一二。」

「完全沒有問題,話說傍晚時分我在松鶴樓訂桌全素席面,再來兩甕素酒,你我把酒言歡,喝茶也行,到時我們來好好參詳參詳。噫,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寧缺說得興高采烈,扮足了書院入世之人的模樣,直到這時才醒過神來。

世上有很多話不需要明說,也不能明說,因為說得太明會讓彼此顏面上都有些過不去。書院、西陵神殿或爛柯寺這種地方出來的人,一般總要講究一個風度。

既然是世外的修行者,怎麼能像俗世裡的地痞流氓那樣二話不說或者說幾句狠話,便拿起西瓜刀向對方的胸口或光頭上砍將過去?

即便要打架,也要給這件事情尋一件漂亮些的衣裳,美妙些的理由,像寧缺和葉紅魚這種說打便打,從來不管風度姿態只求勝利的人,在修行界裡真的很少見。

而那些漂亮的衣裳,美妙的理由,不外乎就是請教修行上的疑難,互相參詳一下境界修為,撕掉這些所有的外在,才是赤裸裸的真相:請君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