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也受了不輕的傷,他身上那件書院打造的盔甲,在唐手中那把妖異的血色巨刀侵伐之下,終於在前日正式毀壞。
「我的身後便是土陽城。」
夏侯看著遠處草甸上的唐,漠然說道:「你沒有機會了。」
唐說道:「我說過你已經老了。」
夏侯說道:「我也說過,年老體衰這種話,對你我都沒有意義。」
唐說道:「問題在於,你的心老了,從你決定告老的那一刻開始,你就真的老了,老就是弱,如果土陽城再遠百里,你一定會死在我的手中。」
夏侯沉默,發現對方說的話是對的。
「但我擁有土陽城,我擁有無數效忠於我的鐵騎。」
夏侯說道:「而你只有一個人。」
唐說道:「如果當年你能夠懂得戰鬥終究是一個人的事情,或許你不會犯下這麼多錯誤,不會像現在這般蒼老。」
盛夏,草長,鷹飛。
唐身上有無數道傷口,鮮血還在淌落,落在草上,便開始燃燒。
夏侯以拳堵唇,開始咳嗽,有血從指間溢位,如巖壁上一隻受傷的鷹。
鷹一般都叫老鷹。
只是鷹可以老,人卻不能老。
第二百四十六章 熬鷹
千年以前,荒人是大陸北方大草原的主人,所以直到今天,這片大草原依然被叫做荒原。草原上有雄鷹,所以荒人擅養鷹,哪怕被唐國戰勝,被迫北遷至極北寒域,荒人依然沒有放棄養鷹。
夏侯是荒人,唐也是荒人,所以他們對養鷹都不陌生。
看著遠處山林畔草甸上衣著破爛骯髒如乞丐的唐,夏侯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熬鷹的經歷,想起那隻年歲並不大的稚嫩小鷹在鐵架上搖搖欲墜,卻始終不肯低下倔強高昂頭顱的畫面。
從荒原深處南歸,一路千里相殺,他始終都很自信,認為自己是在像熬鷹一般煎熬著唐,利用對方的憤怒與仇恨,讓對方閉不上眼睛,把所有的精神都消耗在日復一日的枯燥戰鬥之中。
夏侯本來以為自己快要成功了,他親眼看著唐體內的真氣漸枯,精神漸疲,堅若金石的身軀變得普通,可以受傷,開始流血,他以為唐的鮮血會在漫長的旅途中流乾,最後就像當年那隻幼鷹般倒下。
然而他沒有想到,唐沒有倒下,反而是自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虛弱,甚至是身軀最深處的一抹倦意。
難道說,自己才是被熬的那隻鷹?
夏侯不停地咳嗽,血水不停從堵在唇邊的拳邊溢位,但他臉上的神情依然冷漠平靜,深陷的眼眸幽冷如寒冰。
老並不可怕。
無論在草原還是在熱海畔的巖壁上,只有老鷹才是真正的鷹。
他放下拳頭,取出手巾擦拭掉唇角的血漬,面無表情看著遠處的唐說道:「你的毅力讓我有些吃驚,但終究只是吃驚而已,你畢竟不是你的那位老師,在逾過那道門檻之前,你永遠無法威脅到我。」
唐低頭看著腳下那些被自己血水點燃的長草。
連續的戰鬥讓他身受重傷,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唐軍騎兵,在強悍的軍事紀律和戰術組織下,給他帶來了很多麻煩,隨著體內真氣漸漸枯竭,看似堅不可摧的身軀,也終於在那些刀箭之下流血。
魔宗已然凋蔽,他這個魔宗天下行走更像是個孤家寡人,不說與西陵神殿無數道士相比,就連與叛徒夏侯相比,也顯得那般勢單力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今世間的魔宗,就是他。
他就是魔宗。
他是魔宗最後的精神和驕傲,所以他不能倒下。
所以哪怕身受重傷,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依然沉默地與夏侯以及數千名大唐騎兵戰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