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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個世界是假的,或者,是真實的,但無論如何,這裡都不是她的世界,這裡是棋盤的內部,這裡是佛祖的世界。

她緩緩站起身來,背起雙手。

青板僧看著忽然變成漆黑一片的天空,驚慌不已,抓著寧缺的衣袖,聲音顫抖說道:「師兄,這是怎麼了?」

寧缺說道:「我們準備離開這裡,你去找個地方藏好。」

青板僧說道:「你們要去哪裡?」

寧缺說道:「我們要去外面。」

「外面……外面是哪裡呢?」

青板僧怔怔看著他,忽然傷心地說道:「難道說我真的已經死了。」

寧缺沒有說話。

青板僧不停地流淚,用僧袖不停的擦試,卻怎樣也擦不乾淨。

寧缺的神情忽然變得凝重起來。

青板僧以袖拭淚,淚水擦不乾淨。

他以袖拭面,把臉擦的很乾淨,只見他用袖子一擦,眉毛便少了一道,再擦,鼻子沒有了,再擦,眼睛也沒有了。

他似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以袖掩面,憨厚說道:「我不想你走。」

青板僧用衣袖把自己擦成了掩面佛。

他說不想寧缺和桑桑走。

他不讓寧缺和桑桑走。

第一百三十八章 開黑傘,相離難

在佛經的記載裡,有位大德面容清俊,與佛祖極像,無數信徒誤以為他是佛祖,爭相敬拜,大德羞慚,又以為誤蒼生,於是持利刃自割顏面,變的極為醜陋,出門之時必掩面而行,每遇孩童必被擲石,遇惡犬被吠被咬,曾經極受世人歡迎的他被世人厭惡,但他不出惡語,無惡容,任世人羞辱歐毆打亦不還手,憨痴可喜,終成佛位,具大神通,是為掩面佛。

寧缺不理解,青板僧為何只是用僧袖擦拭數下,便成為傳說中的真正佛座,沉默片刻後,沉聲說道:「你已經死了,就算在這裡立地成佛,你還是死了,你既然是死人,又怎麼把我們留下來?」

「想便是意,意便是力,我不想你走,你便要留。」

青板僧以袖掩面,臉上無眼無唇,卻能說話,言語間自有悲憫氣息,莊嚴氣象,佛光透袖而出,華美至極。

話音方落,僧袖便向寧缺面上落下,其間有無盡佛威。

寧缺早有準備,鋥的一聲,鐵刀出鞘,橫空而斬。

僧袖與鐵刀相遇,悄然無聲,湖畔的秋樹卻被狂風吹的彎下腰身,只聽得密集的喀喇聲響,無數株樹從中斷折,露出白色的木茬。

一抹僧袖在風中飄拂。

鐵刀破袖而出,落在青板僧的頸間,黝黑刀身不知何時變得通紅一片,有無數高溫,朱雀在火焰裡淒嘯不停。

青板僧的臉上沒有五官,很難體現出情緒但此時卻能清晰地看到震愕二字。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寧缺的鐵刀能如此輕而易舉地破掉佛威。

「以前在長安城裡,我殺過你一次,當時在識海里,我就向你證明過我心中無佛,如今我雖然修佛多年,依然如此。」

寧缺手裡刀鋒在青板僧的頸間劃過,說道:「所以我還能再殺你一次。」

刀鋒收回,青板僧的頭顱,就像熟透的果實般,從他的雙肩之間跌落落在地板上,骨碌碌滾到湖畔的斷樹下。

青板僧的身體還站立著,頸腔裡有無數金色的液體在流動向著空中緩緩蒸發。

樹下,青板僧的臉上重新出現五官。

他有些艱難地眨了眨眼睛,想起了無數年在白塔寺裡讀經禮佛的畫面,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空。

他看著遙遠的東方,流露出複雜的情緒,有些惘然有些悲傷,然後緩緩閉上雙眼,想必再也不會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