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看到那個高大背影的瞬間,一股暖流湧進寧缺的身軀,把那些惘然恐懼和不安盡數化為深春的花香葉意。
寧缺站起身來,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膝蓋,走出崖洞來到崖畔,跪在那個高大背影身後,重重叩了個頭。
現在他早已理解了夫子把自己囚進崖洞的苦心。
聽到寧缺磕頭的聲音,夫子沒有回頭,看著夜穹中那些如同鑲嵌在黑絨布里寶石般的繁星,忽然問道:「你看懂了幾句?」
寧缺沉默片刻後,把自己從明字捲上記住的那幾句話複述了一遍。
「明字日月也,明字卷講的便是日月輪迴之理,日月輪迴,光暗交融……」夫子皺眉說道:「然而月究竟是何物?」
寧缺沉默不語。
夫子緩緩轉身,被夜色籠罩的崖畔,身影顯得格外高大。
寧缺看著老師,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他。
夫子看著他,忽然說道:「在松鶴樓的露臺上,你說我是個可憐的老頭。」
寧缺尷尬地笑了笑,想要解釋,夫子沒有讓他辯解的意思,繼續說道:「在說我是可憐老頭之前,你曾經嘲諷了我一句。」
「當時你嘲笑我,我沒有看過月亮。」
「如此說來,你想必是見過月亮的。」
夫子看著只有滿天繁星的夜空,沉默片刻後問道:「那麼,什麼是月亮?」
寧缺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聲音微澀說道:「老師您都不知道月亮是什麼,我又怎麼可能知道?」
夫子收回望向夜穹的目光,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因為世間沒有無所不知的人,包括我,而你卻是一個生而知之的人。」
聽著這句話,冷汗瞬間從寧缺的身體裡湧了出來,打濕衣背。
第二百章 夫子論夜
這個世界上一直都有月字,比如月輪國,比如月輪國裡著名的月桂,再比如以月桂花瓣顏色而出的月白色,但這個世界裡的月字,一直沒有具體的字意,就如同輕重清濁一般模糊指向淡淡的意味。
夫子此時問的月當然不是指顏色,因為他問的是月亮,因為這個問題,寧缺頓時緊張無措起來,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風格,在這種時候,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裝傻,但這時候如果他再裝就是真傻。
因為夫子已經點明,他是一個生而知之的人。
寧缺低著頭,感覺著冰冷的汗水在背後流淌,漸濕衣襟,沉默很長時間後,聲音微顫說道:「日月輪迴,光暗相對,想來那月亮可能是和太陽相對應的一個東西,太陽出現在白天,月亮出現在黑夜。」
夫子說道:「具體一些。」
寧缺看著身前不遠處的山崖絕壁,星光下的流雲,再次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然後說道:「可能是……一個懸浮在夜穹裡很大的石球,因為能夠反射太陽的光線,所以在夜裡顯得很明亮。」
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能夠形容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月亮。
夫子看著他微微一笑,幫助他給出了一個也許並不合理,但至少可以說得通的解釋:「看來你在夢裡看到的畫面很有趣。」
聽到夢這個字,寧缺抬起頭來,看著站在崖畔的老師,看著夜風中輕舞的衣袂,隱約間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什麼。
「這個設想確實很有趣。」
夫子轉身望向夜穹,讚嘆說道:「萬古長夜,總需要有些光明。」
「世間萬事萬物隱然對應,有日現於白晝,相對應地有個月亮也不錯。可是如果真的有月亮,它會在哪裡?如果月亮如你所說反射著太陽的光線,那麼豈不是說黑夜時,太陽也在我們的世界中,只不過看不到?」
「那麼黑夜之時,太陽又在哪裡?真像西移落山時那般,降落到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