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的不解與警惕,在下一刻再次得到驗證。
馬車的偽裝已經做得足夠好,雪上的痕跡盡數被他抹滅,又有風雪障目,然而荒原上兩隊會合的苦修僧,似乎隱隱感應到了一些什麼,以杖刺雪,竟是毫不猶豫地向著巖山處行了過來。
寧缺知道不能再繼續躲藏,以拳重重一擊車壁。
聽著身後傳來的沉重敲擊聲,大黑馬的喘息驟然急促,口鼻處撥出的濕氣透過白布,在寒冷的風雪中變成白霧,露在孔洞外的眼睛裡流露出暴躁而興奮的情緒,後蹄猛蹬,便拉著馬車狂奔出了巖山。
荒原上那二十名懸空寺苦修僧,在風雪中隱隱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神情驟凜,手中的鐵杖快得彷彿要變成道道殘影,腳下的木板高速摩擦著鬆軟的雪面,向著那道白影追去,試圖攔截。
寧缺沒有坐進車廂,他站在大黑馬身後,看著那些在雪地上高速滑行的苦修僧,任風雪擊打在臉上,沉默等待。
轅旁的箭筒裡備著五十枝羽箭,還有兩張黃楊硬木弓。他肩上還背著一張黃楊硬木弓,如果那些懸空寺僧人靠近,弓弦便會連珠般響起。
在雪地上高速滑行的苦修僧們,神情凜然而堅毅,不時發出幾聲低沉的喝喊,在他們看來,今日陡然而降的風雪,正是佛祖對冥王之女的怒意,在雪地環境中,那輛馬車的速度再快,也無法與己等相提並論。
然而這些苦修僧不知道,寧缺的馬車本就與世間所有普通馬車不同,車輪與地面的接觸極其輕微,雪地再如何鬆軟,也無法造成任何影響。
大黑馬興奮輕嘶,快若閃電的四蹄濺起無數蓬雪花,身上罩著的白布被雪風吹得呼呼作響,帶著看似沉重的車廂,在雪地上奮力高速前行。
十餘息後,馬車漸漸把那些持杖滑雪的僧人遠遠地甩在了身後,車輪在雪面上只留下一道極淺的車轍。
甩掉了這些苦修僧,似乎將會迎來暫時的安全,然而事實與想像總有很大的差距,從那次雪地相遇之後,在極短的時間內,黑色馬車在荒原上連續遇到數批懸空寺的苦修僧,雖然都極為順利地避過甩脫,但前進的方向卻不得不做出調整,逃亡也變得艱難起來。
連續遇敵,逃亡的節奏驟然加快,車廂裡的氣氛漸漸緊張。大黑馬露在布外的眼睛裡,焦躁的情緒第一次超過了興奮,甚至變得有些不安。
寧缺明白,前些天遇到的草原騎兵只是前奏,只有當懸空寺僧人加入到荒原追殺的隊伍裡,才意味著逃亡真正開始。
此時,他再一次想起那件令自己警惕不解的事情。自己和桑桑的行蹤已經暴露,晉入無距境界的大師兄卻始終沒有出現,是因為大師兄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那懸空寺為什麼每次都能準確地找到自己的行蹤?
他望向車廂角落,目光落在那張棋盤上。
稍一思忖後,他拿起棋盤放在膝頭,又拿出大黑傘,從傘面邊緣破損的地方扯下一片碎布,包在了棋盤的上面。
逃亡間歇,黑色馬車停在一株早已枯死,被雪凍得若玉枝般的枯樹旁。
寧缺拿起被黑傘布片包住的棋盤,跳下馬車,抽出朴刀在樹下挖出一個深洞,然後毫不猶豫地把棋盤扔了進去,再把洞填平。
黑色馬車再次啟動。
雪驟風疾,片刻之後,那株枯樹下的地面重新積起厚厚的雪,就算有人站在樹前,也根本無法看出這裡曾經被人挖開過。
桑桑說道:「覺著有些可惜。」
寧缺說道:「佛祖的棋盤如果拿回長安城拍賣,肯定能拍出一大筆銀子,說不得要狠狠宰月輪國一刀,就這般扔了,確實有些可惜。」
桑桑低聲說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寧缺說道:「我想起來了,你喜歡下棋,以後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