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振東盯牢挺舉,“啥大買賣,你講講!”
“小侄得到絕密訊息,就這辰光,印度正鬧饑荒,市場上無米可買。而我們這兒呢,大米豐收,糧價奇低。如此巨大商機——”挺舉故意頓住。
“這……跟我們有何關係?”
“馬叔,小侄在想,如果我們大量囤米,坐等收米之人,豈不是筆大買賣?”
“啥人會來收米?”振東眉頭擰起。
“洋人哪。只有洋人才能把米運到印度。”
“印度饑荒?洋人收米?”振東自言自語幾句,凝眉沉思,有頃,驀然抬頭,指挺舉笑道,“哈哈哈,你小子異想天開呀。哈哈哈,我說挺舉,你這叫啥?叫賭,曉得不?”
“是場賭。馬叔不是愛賭嗎?怎麼樣,陪小侄玩這一把。”
振東長吸一氣,眼睛眯起,有頃,伸拇指道:“你小子,是個人才,姓魯的請到你小子,慧眼識才哩!不過——”
“馬叔請講!”
“你這想得不錯,可姓魯的未必肯聽呀。甭看那人生意做得大,膽子卻比耗子還小,平生只求一個字,穩!再說,前番你已經讓他吃過虧了,他還會繼續信你?”
“魯叔那兒,由小侄去講。如果不出意外,魯叔或會聽從呢!”
“哦?”
“眼下茂記被粵商逼到牆角,魯叔無路可走。前番開會,魯叔講,茂字牌的所有洋行生意,全讓廣肇卡死了。魯叔要各個行鋪廣開門路呢。”
振東長吸一氣,悶思有頃,咚一拳砸在桌上:“好!只要姓魯的肯聽賢侄,馬叔就豁出老命,賠賢侄玩宗大的!別的不敢吹,方圓五百里的所有米市,沒有馬叔不曉得的!”
“謝馬叔了。不過,小侄得與馬叔約法三章!”
“你講!”
“從今日起,馬叔必須戒酒,戒賭!”
“這才兩章!”
“對此事絕對保密,任何人也不可洩漏!”
“好!”振東長吸一氣,捏緊拳頭,“馬叔答應你了!不過,挺舉呀,順便也講一句,這樁事體,你也不可讓姓魯的曉得馬叔在裡面摻和。一則是不讓姓魯的起疑,二則防個萬一,就是事體砸了,你多個退路,只管眼睛一閉,把所有事體擱在馬叔身上。反正馬叔是隻死豬,天王老子也不怕。要是事體成了,你就成全一下馬叔,讓馬叔也在這上海灘上出口惡氣!”
“成!”挺舉端起酒碗,正要碰,似又想起什麼,心裡一沉,“馬叔,仁谷堂擠對糧農,壓低進價,大賺黑心錢。我們若是抬價收米,勢必與仁谷堂過不去。仁谷堂掌控米糧公所,我們若和公所簽有契約什麼的,他們來找麻煩,哪能個說辭哩?”
“呵呵呵,”振東笑道,“說到這個,你得敬馬叔酒了!”
“哦?”
“茂平的會費全讓馬叔賭了,仁谷堂收不到錢,前年就把茂平除名,我們眼下和他兩不搭界呢!”
“呵呵呵,”挺舉兩眼放光,舉碗道,“馬叔,真有你的,來,為這場豪賭,幹!”
在大多數糧農含淚泊靠於各大米行的埠頭時,挺舉跟在齊伯後面,第一次豪情滿懷地踏上通往俊逸書房的樓梯。
聽到腳步聲,俊逸迎出門,握住挺舉的手,將他讓進書房,指著早已放好的客位:“挺舉,坐坐坐!”
挺舉坐下,乍一抬頭,目光自然就落在對面牆壁的雙叟字畫上,整個身體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微微一顫。
俊逸感受到了他的這一顫,抬頭望向書畫,呵呵笑道:“挺舉,這是你阿爸的,永遠都是,只要你願意,隨時就可拿走!”
挺舉沒有笑,朝他拱手道:“魯叔,小侄……不是為畫來的。再說,此畫既是先父輸給魯叔的,它就屬於魯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