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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說道:「上山下山多有不便,我們不如便歇在這裡。」

歧山大師說道:「夜時我也會下山,明日清晨便在寺裡相見。」

寧缺微驚,心想世人皆知,歧山大師隱居瓦山已有數十年,即便是盂蘭節會都不參加,為何今夜卻說自己要離開隱居之處下山?

歧山大師說道:「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出廬,總得去寺裡看看才能安心。」

說完這句話,大師自蒲團前的地面上拾起那枚黑子,放進桑桑的手心。

聽著大師的話,寧缺隱約猜到了一些事情,震驚之餘感激之情愈發強烈,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鄭重下拜行禮,然後起身扶著桑桑向洞外走去。

走到洞口處,他對歧山大師說道:「您可一定得來啊。」

歧山大師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放心吧,我一定會來。」

寧缺依依不捨,又道:「桑桑的病還沒好,您可別先死了。」

歧山大師氣得笑了起來,罵道:「你這哪裡養成的潑壞性子?如今我總算相信夫子時常會被你氣得亂吹鬍子,卻沒辦法收拾你。」

寧缺笑著說道:「老師就是喜歡我誠實,疼我所以不收拾我。」

走出洞廬,寧缺抱著桑桑進了馬車。

桑桑倚在被褥上,緊緊握著小拳頭,生怕把那顆黑色棋子弄丟了。她看著寧缺神情黯然說道:「大師……是不是不好了?」

寧缺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又說道:「不要想太多,這和你沒有關係,佛門高僧對命數自有掌握,更何況是大師這種能預知將來的人。」

夜風漸起,掀起青簾一角。

寧缺看著山道旁那座孤伶伶的佛輦,微微皺眉,他不知道那位懸空寺戒律院首座,為什麼一直等在洞廬外,而且為什麼佛輦旁沒有任何人?

月輪國白塔寺的苦行僧,都被曲妮瑪娣帶到了山下,爛柯寺僧眾也早已離開,觀海僧送黑色馬車下山,洞廬周遭一個人都沒有。

夜風吹拂秋林,發出簌簌的輕響,卻沒有驚動鳥兒,隱隱約約間,似乎有清脆而細微的鈴聲響起,然而那鈴聲彷彿不是真實,瞬間湮滅無聞。

洞廬外的佛輦依舊安靜,忽然一隻手從黃色的帷布里伸了出來,掀起一道縫隙,一個穿著深褐色僧衣的僧人,從佛輦上走了下來。

這名僧人雙眉直若橫尺,眼若寶石,眉眼間隱見風霜之色,額上亦已有了皺紋,然而卻讓人看不出年齡,說六七十可,說三四十亦可。

這位僧人自然便是懸空寺戒律院首座。

僧人走下佛輦,緩步走入洞廬,借著幽暗的燈光,看著地下那串虎桃木手鍊,單手合什,問道:「師叔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寶樹,你為何有此一問?」歧山大師平靜應道。

懸空寺戒律院首座寶樹大師,靜靜看著歧山,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師叔今日擺出瓦山三局棋,尤其是請出了佛祖留下的棋盤,自然不是為了難為那個可憐的病女,而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不是那個人。」

歧山大師微微一笑,說道:「天諭神座看不到,當年光明大神官以為自己看到,卻發現看錯了,那我又怎麼看得到?」

「當年衛光明真的看錯了嗎?」

寶樹大師神情漠然說道:「如果他沒有看錯怎麼辦?如果冥王之子真的降生在將軍府怎麼辦?如果寧缺真是冥王之子怎麼辦?」

歧山大師搖頭說道:「如果寧缺是冥王之子,夫子怎麼可能收他為弟子?」

寶樹大師搖頭說道:「夫子非常人,能行非常事,就算他收冥王之子為弟子,也不是什麼很難想像的事情。」

歧山大師看著他說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所想像,那麼無論是懸空寺,還是知守觀,做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