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高致”並不遠,沿著泉水一路上行,便有一處山間平臺,一道飛花碎玉的瀑布洋洋灑灑而下,有一亭翼然建於泉邊,委實是個風景絕佳之處。 此時,正有二十八名弟子,跟著四名教授、八名教習,一層層圍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矮胖子。 前面的教授、教習坐在亭中的座椅上,後面的學生都自帶著馬紮,一個個正襟危坐,神情恭順。 而那矮胖子正悠閒閒地舉著一杯茶,看著亭中的“曲水流觴”中緩緩流動的清澈泉水裡,那盛著美酒的素白瓷杯會流到誰的眼前停下。 嚴炎顯然與矮胖子很熟,一見之下已經笑容滿臉,上前就撩衣拜倒在地: “學生嚴炎,拜見恩師。” 矮胖子大笑: “是黃臣來了啊,正巧,正巧! 今日學生們都放假在此玩樂半日,不拘禮,不拘禮。” 他顯然興致甚為高漲,拉著嚴炎笑道: “剛剛文若做了一首詩,其中有兩句‘紫陌亂嘶紅叱撥,綠楊高映畫鞦韆’極好,極好啊。” 嚴炎一聽,也頓生文興,笑著朝坐在亭外第一排的一個高瘦青年一點頭: “王彧這孩子果然又進益了,看來明年大比,他這個前三甲是妥妥的了。” 矮胖子連連點頭,朝第三排的學生一指: “今年回鄉參加院試的六個學生裡頭,有四個都各自是他們縣裡的案首。 今年正好趕上秋闈,如此,本省的解元少不得就要在他們六個當中出了。” 說罷,又朝那六人道: “《商君書·戰法》有云:‘王者之兵,勝而不驕,敗而不怨。’你們都是要一路直考到殿試上去的,萬萬不可因一時的勝敗改了性情。 就好比你們眼前的這位黃臣學長,當年初入咱們書院之時,別說案首,連秀才都中得勉強。 但他立志向學,發憤圖強,也是‘頭懸樑、錐刺股’地苦下了幾年功夫,到後來,一舉中了丁午科的榜眼。 且他的卷子和當年狀元陳群玉的卷子,可是讓那時候的萬歲爺、如今的太上皇掂量斟酌了足足半日,實在是難分高下啊。” “恩師謬讚了,當年得了狀元的懷璧學長在書院之時就文名顯赫,學生一直是多有不及的。” 嚴炎這話雖如此說得十分謙虛,但一想到自己當時得了榜眼之時的欣喜和此後數月的風光,臉上險一險就露出些許得色來。 可嚴炎隨即又想到自己此時的境遇,不免愈發地憋屈難言。 . 且不說被生生奪了知府的位子,就說昨日,都過了定更天,知府樹鬱派人來到嚴炎的住處,讓他一早就出發下鄉勸農勸學,萬萬不得耽誤。 又說因為府衙人手緊缺,無人可派,只讓同知一人成行,而且,衙門裡連匹馬都不借。 嚴同知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只好在清明一大早,獨自一人騎著自己家的驢,冒雨直奔鄉下而去。 路過鶴望山,嚴炎便想來拜望一下恩師,也想順便倒一倒這一肚子的苦水。 . 矮胖子早瞧見了跟在嚴炎身後的賈璉,看他文質彬彬、穿著布衣,只當他是嚴炎要介紹來書院唸書的學生,便微笑問嚴炎: “這位小友是你帶來的?” 嚴炎正想著自己的心事,聽此一問,愣了愣,才趕忙答道: “哦,這位賈公子,是方才在書院門口遇到的。 聽他說,他也是要來拜見恩師的。” 賈璉一直站在旁邊沒言語,心中略有些失望。 原來這個四十多歲的矮胖子,就是傳說中的“書友先生”,就是那個快八十歲的小朱子大爺的本家四爺爺。 看來“養生學校”是開不成了。 看他那身高一米六、體重一百八的矬墩子體型,估計他除了“能吃”之外,也沒什麼養生秘方。 . 但人家書友先生是全國聞名的儒學大家,而且是全國公務員考試輔導班的絕對名師,賈家要想重振家業,管好後世兒孫,就必須得靠此人出手。 於是賈璉禮數週全,清楚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和訴求,並從懷中掏出林如海的書信,恭恭敬敬地雙手遞了上去。 書友先生笑著接過林如海的信: “原來是如海的內侄,早前他信裡還跟我提起你來,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書友先生低頭微笑看信,一旁的嚴炎不由皺了皺眉頭: 原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