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反倒顯得很坦然,依舊跪地等待發落,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微臣驚擾聖駕,甘願領罪。”
“是該領罪。”天授帝意有所指。
四人之中,唯有出岫不知內情,此刻不禁在心中暗自詫異。領罪?沈予連性命都險些丟了,怎麼還要領罪?況且他是在姜地平亂有功的人!
出岫只覺得帝心莫測,想要開口替沈予討個饒,遂故作鎮定地從座上起身,笑道:“聖上,沈將軍好歹是我雲氏的姑爺,您不獎賞便算了,怎麼還要罰?”
“哦?夫人還不知道嗎?”天授帝挑眉,魅惑面容閃著陰測的笑意,重新坐定在椅子上,道:“沈予私自……”
“離京”二字尚未出口,忽聽一個嬌俏的女聲嚷道:“咦?這柱香還沒燒完!”正是淡心在說話。
若在平時,出岫必定要斥責淡心僭越,但此刻聽她說了這番話,卻是驚喜萬分,連忙朝那香爐看去。只見淡心素手伸出,徐徐撥開香爐裡層層覆蓋著的香灰,果然有一小截香倒在香爐裡頭,而且,真的還在冒著星火!
這實在是難得一見,看來竟連蒼天也在幫著沈予。天授帝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薄唇緊抿不發一語。
聶沛瀟連忙走到案前求證,喜道:“皇兄!這次算是沈將軍贏了罷?”
“君無戲言。”天授帝拈起一指香灰,在兩個指尖內細細研磨,再看沈予道:“你先平身罷。”
“謝聖上!”沈予終於從地上起身,卻是繞步走到出岫面前,將掌中握住的匕首緩緩遞出:“完璧歸趙。”四個字,重逾千斤,是他用性命換來的完整。
出岫方才在樓下觀戰,並不知道沈予為何會失足墜樓,更不懂他此刻平靜語氣中潛藏著的翻湧情緒。她皓腕伸出,緩緩接過那柄寒冷之物,險些手指打滑拿捏不住:“多謝將軍。”
聶沛瀟將兩人這一幕看在眼中,終於醒悟到了什麼事。別人不知沈予為何會失足墜樓,他卻在樓頂看得一清二楚——因為那把匕首。他原本以為,沈予是太想要贏,太想謀求這個免罪的機會,所以才會不顧性命去保下匕首。
可眼前沈予和出岫之間的暗潮湧動如此明顯,尤其沈予,在經歷過方才驚魂的墜樓時刻過後,他的平靜實在太過異常,這顯然不是常人該有的反應,也唯有一個理由能夠解釋——偽裝。
沈予是在偽裝沉穩,那麼出岫便是在偽裝淡然,然而她眸底流瀉出的閃躲之意如此明顯,還有對那柄匕首所表露出的愛不釋手……都意味著這把匕首有故事,而且沈予也知道其中的故事。
聶沛瀟的腦海中閃過幾道思緒,不禁心底一沉,變得黯然起來。沈予此刻也已退回原位之上,等待天授帝開口示下。後者斂聲笑道:“朕知道你們所求為何……既然沈予奪了這把匕首,朕自然履行諾言。”
天授帝沉吟片刻,繼續道:“沈予此次前去姜地平亂有功,功過相抵,他擅自離京之事朕就不予追究了。”
擅自離京?沈予何曾擅自離京了?出岫不明所以,一時忘記自己曾臥榻養病半年,在此期間錯過了許多事。她原本想要問個究竟,但轉念一想,既然天授帝已發話“不予追究”,自己再開口詢問也沒什麼意思了,總之事情已經過去,有驚無險。
這邊廂出岫兀自轉念思量,那邊廂聶沛瀟亦是苦澀難當,再加上沈予心中翻湧起伏,這三人此刻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天授帝自己是過來人,也知道三角關係最令人頭痛,眼見聶沛瀟沒有為雲承請旨賜婚,暗道這個九弟為他人作了嫁衣裳。但細細想來,聶沛瀟麾下有如此看重之人,也是一樁好事。
這頓夜宴至此算是到了盡頭,帝心難測,顯然這一次是天授帝給沈予的考驗,而沈予也已經透過了考驗。至於天授帝是存心想讓沈予墜樓至死?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