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之……”沈予再難掩飾自己的自責與心痛,千言萬語,只能化作手心裡重重一握,還有重逾千斤的三個字:“你放心!”
雲辭彷彿是安慰地笑了笑,繼續交代:“前些日子品言懷孕,夏家來人探視,我已與她的父母商議過……會收出岫作義女。夏家是千年書香門第,文昌侯府也是文仕文臣……出岫以夏家之女嫁作你的正妻,也不算辱沒文昌侯,想必你父親不會有異議。”
夏家義女……沈予未曾想到,雲辭居然已在不動聲色之間將一切都打點妥當,就連他與晗初的未來都鋪好道路,竭力掃清障礙,只怕讓她再受半分委屈。
事到如今,沈予不得不承認,雲辭其人,不止品行品格高他一籌,就連這份對晗初的深情與遠慮,他也遠遠不及!原本還想著以後要與父侯據理力爭,為晗初討一個名分。可……雲辭已先自己一步安排好一切。
這又令他如何不慚愧?如何不感慨?
而沈予所能做的,便是收拾起所有的負面情緒,肅然應諾:“挽之,你以妻相托,我……定不負她。若違此誓,教我永生永世永墜阿鼻地獄,永不超生!”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傳來,雲辭虛弱地勾了勾唇角:“我信你便是,為何要起毒誓?你這人雖然平日放浪形骸,可關鍵時候……咳咳咳……”
雲辭一句話未完,又是一陣咳嗽,汨汨的鮮血再次流淌,順著唇角滑到枕畔,氤氳開一朵朵彼岸之花,美妙,虛幻,催人性命。
而云辭這一咳,竟是半天也止不住。他胸前難以遏制的起伏,令在場眾人都慌了神。屈方立時上前一步探往雲辭的鼻息,迴天乏力地搖了搖頭,嘆道:“侯爺,可要再見太夫人一面?”
雲辭緩緩閉上雙眼:“好。”
話音剛落,但聽門外響起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太夫人已由遲媽媽攙扶著前來,鬢髮凌亂,髮絲如霜,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也不止。幾乎是老淚縱橫著,她顫巍巍走至雲辭榻前,無比悽楚地憤憤道:“你竟為了一個女人,搭上自己的性命,置雲氏一族於何地!”
彷彿是早知母親會如此呵斥,雲辭仍舊闔目,只嘆道:“請母親寬恕……我也算死得其所,雖死無怨。”
“雖死……無怨……”太夫人胸前一陣顫動,也不知是哭還是在笑,只盯著親生愛子越發蒼白的容顏,怒道:“你早有計劃了是不是?你早便打算為她死了?”
臨終時刻,雲辭也再無隱瞞,張口微翕著坦誠回應:“是。”
“啪啦啦”一地脆響傳來,太夫人已將榻前的珠簾扯碎一地,指甲狠狠掐入掌心:“你們父子!你們父子!都要死在這張榻上!都要為了女人去死!我嫁的好夫君!生養的好兒子!”
她的話音在室內蕩起一陣淒厲。可,無人接話。詭異的沉默令太夫人心中更顫,死死攥著已散落一地的珠簾串線,無比悲憤:“你早要去死,又為何要讓她打掉孩子!即便恨我,你要讓雲氏嫡支斷了香火?”
聽聞此言,雲辭終是再次睜開雙目,可這次,已再沒了神采,只留一片墨黑。他唇畔勾起一絲冷嘲,只道:“若那孩子生下來,母親可會放她走?即便您讓她走……只怕她惦記孩子,也不會走了……我不能讓她在雲府守寡。”
“雲辭!”太夫人唯有在怒極之時,才會喚出親子的全名。而此刻,她已不知是怒是悲。
雲辭仍舊勾著淡嘲,好似有意刺激太夫人:“您別忘了,是您親口說要放她走的。如今……懇請母親不要反悔。”
呵!太夫人怔愣一瞬,終是想起,的確是自己親口答應的。雲起調戲出岫的第二日,在她夢到陳年往事的第二日,她親口提出要趕出岫離開,卻被雲辭一口回絕。只道是……時機不對。
可未曾想,原來今時今日,才是恰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