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給博平郡主的接風宴席,豐盛自不必說,又因賈母瞧出茱萸極愛熱鬧,便讓家中女眷悉數到場作陪。 茱萸自幼與父母分離,雖說可以時常進宮,但畢竟皇家規矩繁複,縱是親人相對,也委實難比眼前賈家祖孫三代同堂說笑的熱鬧歡樂。 茱萸本就是個沒甚架子的,此時又是心情大好,很樂得同眾人一道兒和樂,是以這一餐飯吃得尤為開心。 可寶釵的這頓飯卻吃得很是堵心。 . 她寶釵是誰? 是到哪兒都出了名的最體貼人、最會來事、才貌出眾、溫柔賢惠、八面玲瓏、處事周全的“完美女孩”。她在賈府的人緣之好,那是上至賈母、下至倒馬桶的腌臢婆子,誰見了都要笑著誇的。 可偏偏這位博平郡主卻是個瞎子,她和黛玉相熟,談話之間又發現探春爽利聰明,便生生要把這兩人也拉上首席;而對於一向都是能與黛玉不相伯仲的寶釵,竟然沒有驚為天人! 更尷尬的是,寶釵一直號稱是“入京待選”,都說若不是因為薛父早亡、薛蟠闖禍,那寶姐姐是必定能夠入選去做公主、郡主的伴讀。 可如今,人家真真正正的郡主就在眼前,卻根本就沒對寶釵這位“待選伴讀”多瞧一眼,更沒多搭理一句話,你說這可叫寶釵多難堪? 寶釵暗氣暗憋,好容易煎熬到這餐飯結束,郡主發話讓眾人散了,寶釵也只得無奈跟著薛姨媽退出來。 不過寶釵是個立刻能放得下的人,既然在郡主這裡撈不到好處,立刻就仍然把目標繼續鎖定寶玉。 她這兩日一直都在忙著幫她哥哥薛蟠的事情,一心要藉著生日的由頭,想法子拉進和賈家的關係。 可巧賈政的清客程日興是個古董商人,看上了薛家曾經的皇商身份,想巴結薛蟠多做些古董生意。於是花了不少心思,在春末就弄來了夏天才有的西瓜和秋天才有的鮮藕,配上新鮮的大鱘魚和暹羅國進貢賴的薰豬。 薛蟠拿回家就要和母親妹妹一道兒吃,倒是寶釵,連忙制止了薛蟠,立刻叫他趕緊派人給賈母、王夫人和賈政送進去,餘下的也叫他留著請客。 薛蟠跺腳道: “這魚、豬不過因為貴而難得,這藕和西瓜虧他怎麼種出來的,這樣的難得的東西,若不趁著新鮮吃了,豈不虧了?” 寶釵白了薛蟠一眼: “哥哥糊塗! 咱們住在賈家,圖的是個‘背靠大樹好乘涼’,沒有賈家在背後,哥哥在京裡如何能有現今的逍遙? 只是哥哥不爭氣,都過了這許久,不單攀不上大老爺、老爺,珍大爺、璉二爺那樣的圈子也插不進腳去,就是連寶玉的朋友都沒能拉攏上幾個,這不是白白虧了機會? 還有舅舅那邊,哥哥又賺了什麼臉面來? 不如趁著給賈家老太太、老爺送這些東西,明理叫賈家人知道哥哥要做生日。我想他們怎麼也得有所表示,橫不能跟去年似的,人人都裝做不知道?” 說著話,寶釵又朝薛姨媽嘆氣道: “媽媽,舅舅也是,年年寶玉過生日,舅舅都給送來一套衣服,一雙鞋襪,一百壽桃,一百束上用銀絲掛麵,怎麼去年到我哥哥的生日,舅舅那邊都沒動靜?今年難不成也是如此?” 薛姨媽如何不明白自己哥哥王子騰的為人? 王子騰年年給寶玉送禮,那是看的是賈家的面子;至於年年忘了薛蟠的生日,那是因為薛家沒有面子。 但薛姨媽嘴上要強,不肯說自己孃家哥哥不好,只解釋道: “你舅舅外出公幹不在京裡,哪裡能把這些芝麻綠豆的小事樣樣顧得周全? 再說賈家對咱們也不是輕看了,你瞧瞧你十五歲的生日,那可是老太太給親自張羅的,席面、戲班都是最上等的。” 薛蟠見母親妹妹都一心想著賈家的事情,也只得答應將東西預備下請寶玉和寶玉的朋友。 寶釵今日特意沒去怡紅院,卻是背地裡忙著讓鶯兒去找茗煙,幫著薛蟠請客的事情。可惜剛剛聽了鶯兒從茗煙那裡得來寶玉在薛蟠宴席上吃醉了的訊息,郡主就登門了,賈母派人來請薛姨媽共寶釵,直到此時,寶釵才終於得空閒,急著要去找寶玉。 傅秋芳比寶釵大了七歲,心眼比寶釵不少,一見寶釵所去的方向,便也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