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櫃上的電話,不斷接到新來電。儘管設為靜音,液晶熒幕仍閃個不停。手機也一樣,新訊息一封又一封湧入。世上太多人基於不同的動機想與我們夫婦對話。面對現況,我甚至不知該心懷感激,還是失控抓狂。
我和妻子有時會接電話,有時不會。原本我們決定不理會任何來電,但最近心境有些改變。不管是「你女兒遭姦殺而死」之類了無新意的毀謗中傷,或是答錄機中充滿惡意的留言,經過一次次傷心與折磨,我們逐漸習慣。
更重要的是,如今我們找到明確的目標,那些看熱鬧的外人永遠不會知道。他們圍觀起鬨時,我和妻子早就踏上只屬於我們的另一條道路,不會輕易被惡意的言行擊倒。
「老公……」美樹走到客廳的窗邊,搭著窗簾。「我們能度過這一關嗎?」
我們夫婦能不能度過這一關?我也想知道。美樹並非希望從我口中聽到答案,她沉默半晌,忽然輕快地說「嗯,根本沒什麼大不了」,彷彿想起這是早已解決的問題。
我明白美樹話中的含意。跟女兒遇害的憤恨相比,其餘根本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外頭終於下起雨。
美樹將窗簾拉開一道縫隙,窺望門前的馬路。我坐在沙發上,也瞥向窗外,看見烏雲密佈的天空。
「要是下大雨,記者或許會離開。」我開口。
「希望如此。」
「我開啟電視喔。」
「好。」美樹的語氣中有所覺悟。
我拿起遙控器,按下電源。畫面一亮,出現烹飪節目的食譜,於是我切換頻道。明知看電視心情會更糟,我還是開啟電視。我曉得這是必要的抉擇。
畫面上出現傍晚的新聞節目。若是平時,我會立刻轉臺,但今天狀況較特殊。新聞正在報導我女兒的案子,字幕打出「嫌犯獲判無罪」。幾個大字經過特殊設計,簡直像電影《無仁義戰爭》的標題,我不斷提醒自己「保持平常心」。這一年來,我的心肌及精神應該鍛練得頗強韌,可是當那男人露面,我依然感到五臟六腑在燃燒。心臟劇烈跳動,胸口好似壓著巨石。我不由得按住腹部,彎下腰。美樹表現得比我冷靜,但她的憤怒並未消失,只是強忍著不讓怒火衝破面板。
美樹大概是這麼想的。
畫面上這個二十八歲的男人,是她最憎恨、最無法原諒的人。然而,見我們任由憎恨的情緒爆發,是那男人最享受的事。不願讓他稱心如意就必須壓抑憤怒。美樹恐怕不斷如此告誡自己,才能維持冷靜。
美樹或許記得我以前說的話。談論「沒有良心的人」這個話題,幾乎成為我們夫婦間的一種儀式。
「一般人會試圖在人際關係中尋求滿足,例如互相幫助,或是互相關愛。即使是優越感或嫉妒之類負面情感也是生存的原動力之一。然而,在『沒有良心的人』眼裡,這些情感毫無意義,他們唯一的樂趣……」
「是什麼?」
「在遊戲中獲得勝利。在控制遊戲中成為贏家,是他們唯一的目的。」
「控制遊戲?」
「當然,或許連他們都沒意識到自己在進行這樣的遊戲。總之,根據書上的解釋,只有控制他人並獲得勝利,才能成為他們生存的原動力。」
書上寫著,這種人長期處於枯燥無聊的狀態。為了追求刺激,他們會不擇手段贏得遊戲。由於沒有良心,任何事都做得出來。
「要是那男人也抱著這種念頭……」美樹微弱卻堅毅地說:「我們絕不能輸給他。」
此時,我的腦海閃過另一個問題,差點脫口而出。「寬容的人為了保護自己,是否該對不寬容的人採取不寬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