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賾復坐在書案後,提筆寫著什麼,不再去瞧秦舒。
秦舒身上還穿著飛魚服,轉身到屏風後換了女子衣衫,出來時書案空無一人,已經不見陸賾的身影。
秦舒搖搖頭,本來想說幾句話的,領著水袖推開門,徑直出了總督府。
門口停著小轎,沿著總督府大街行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大通票號宣府分號門口。全國各地的票號都是仿照北京總號的建築仿造的,只有細微不同,剛進門口,便見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杵著柺杖出來:「秦先生,秦先生。」
秦舒趕忙扶住他:「馮老掌櫃,您歇著就是,傷還沒好,怎麼能起來?」
這是宣府分號的掌櫃,向來得力,他請罪道:「諸位東家叫我來宣府,委以重任,我的差事卻辦砸了,還叫秦先生千里迢迢過來收拾爛攤子,我還舔著一張老臉躺著,像什麼樣子?」
秦舒趕忙叫水袖扶住他:「運二百萬過來,是諸位東家都同意的,也是總號批了的,要追究也不是你一個人擔著。」本來秦舒也覺得就這麼運二百萬過來,實在太過冒險,只是當時賀九笙立主促成此事。現在想來,這二百萬白花花的銀子不就是一個明晃晃的誘餌嗎?
要扳倒這位宣大的總督,以賀九笙現在受猜忌的身份,是不能自己出面的。因此,丟擲這二百萬銀子的誘餌來。這些錢並不屬於賀九笙一個人,而是屬於大通票號諸位股東。這些股東有世家鉅富,有江南豪族,有世宦名臣,因為商業同大通票號站在一起,在政治上卻各有各的主張。
現在蘇貴妃風頭正盛,這些人騎牆兩望,現在丟了這麼多銀子,不會對定武侯怎麼樣,只是對這個宣大總督,卻樂得落井下石。
一邊說一邊到了旁邊會客的花廳,這裡佈局與總號一模一樣,倒是不會尋錯地方,秦舒坐下,喝了口茶,這才問:「馮老掌櫃,死傷的夥計有沒有安頓好?現在分號的銀庫裡還有多少現銀子?我別的都不怕,只怕這個訊息傳出去,一時擠兌銀子,咱們倒不好應付。」
馮老掌櫃手上遞過去一個帳簿:「秦先生,您看,咱們的人也就折了四五十人,倒是鏢局的人折損得多,全都是一刀斃命,沒有留下什麼活口。只逃回來一個會游水的,腿上捱了一刀,跳進河裡保了一條命。」
這些情況,其實秦舒都能想像,那宣大總督打著搶銀子的主意,必定都是要做得乾乾淨淨,不留後患的。秦舒默默地想,這些人本不必死的,是權力鬥爭叫他們不得不死。
她翻了翻帳冊,道:「這些人喪葬撫恤銀子一定要傳送到位,以後選學徒這些人都要優先考慮。京城總號已經在協調銀子了,小散戶的不要怕,大宗匯票的商戶我會親自去拜訪的。」
過得一二日,秦舒便四處拜訪,讓出利息,請宣府匯票匯兌能夠寬限十天半月。其中以那位『西黨』的靈魂人物許老先生為主。秦舒去的時候,濛濛煙雨,他正在湖邊垂釣,當下脫了蓑衣請秦舒道亭子裡寬坐。
上的茶是太平猴魁,幾句寒暄之後,秦舒便把賀九笙的親筆信交給他:「許老先生,此番宣府事宜,有勞您了。」
許老先生雖然年紀大了,卻是一副好身板,耳聰目明,那日見秦舒一身錦衣衛裝扮站在欽差身後,不免多了幾分揣測,匆匆瞧了瞧信:「老夫多嘴問一句秦掌櫃,前幾日總督府欽差身後站的可是你?」
秦舒並不否認,知道賀九笙叫她隨陸賾北上,打的便是這個主意,叫旁人以為陸賾的態度已經有所偏向,她笑笑:「大抵是長得像吧!」
又一二日,從京城總號運過來的五十萬銀子從海路來,又轉陸路,終於平安到達。秦舒親自檢視清點銀庫,一一盤點入庫。
這日晚上,料想終於能睡一個安穩覺,便吃了安神的藥,時直半夜,被一陣拍門聲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