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天遙道：&ldo;是青城。&rdo;

&ldo;青城?&rdo;趙池猛地想了起來，&ldo;當日徽景之變，魏人擄走懷宗皇帝和大楚三千宗親，也是經由青城，押往魏人當年的都城上京。&rdo;

那是一段大楚君臣不肯細細回顧的歷史。

三千后妃宗親，連同懷宗皇帝，一路遭受羞辱凌虐。未嫁的年少公主們不堪摧殘，一個接一個夭折在前往上京的路上;僥倖活到上京的，或被發入洗衣局，或輾轉於靺鞨王侯之手，多有被活活折磨至死的。

懷宗皇帝連自己都保全不了，自然顧不上妻妾子女。不知他受盡屈辱，寫下&ldo;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斷山南無雁飛&rdo;這等痛徹心肺的詞句時，有沒有想起他重用奸臣、搜刮&ldo;花石綱&rdo;以及每數日必御一處女的豐功偉績?

百里風霜空綠樹，百年興廢又青城。

回首彷彿並未經歷太多年月，當日對楚人施暴的靺鞨人，一轉眼也被東胡人如此凌暴。

可遠眺著那處漆黑的城池，連趙池都全無大仇得報的快意。

他輕聲道：&ldo;東胡目前對大楚還算友善，皇上才答應聯合他們一起剿滅魏國。也不知他們會不會遵守承諾，在將中京交還給我們。&rdo;

韓天遙道：&ldo;前門驅狼，後門進虎，中京沒那麼好收。如今東胡士氣正盛，魏帝也不會甘心就此落敗，必定在歸丘、蔡州等地重整旗鼓。我等孤軍深入，不宜輕舉妄動，平白惹來殺機。咱們先退，聯絡孟將軍準備合圍許州吧!&rdo;

行軍之道，不可錯失良機，亦不能莽撞冒進。若北魏與東胡再有幾場激戰，耗去雙方元氣，於楚軍著實是有利無弊之事。

趙池隨韓天遙行軍許多日子，行事也漸漸穩重，聞言連忙點頭，又嘆道：&ldo;若說青城之事是魏人當年的果報，不知如今東胡人的果報又在哪裡?&rdo;

韓天遙心頭有什麼抽了下。

在血與火的煎熬中模糊的一切，似在瞬間被擊破開來，--就如每個午夜夢回時的驚痛和孤寂。

距離他和十一最後一次見面已有半年光景。

分別之時，他曾言世間善惡終將有其果報。撇開往事不說，為將者以殺戮為業，縱然一路為國建功，也不是積累福蔭之舉。唯盼所有果報，只報應於他一身，不會牽涉已在深宮中覓得幸福的那位，不會牽涉他出世即患弱疾的嬌兒。

或許，這沒有盡頭的煎熬，於他已是最殘忍的果報。

290 寂，冷月鐵騎(一)【實體版】

他轉頭看向趙池，聲音有些啞，&ldo;傳令後留意陳曠。他似乎對打回中京很是熱衷，只怕未必願意領命。&rdo;

趙池忙應道：&ldo;是!不過陳大哥雖急於回中京老家，倒也不是魯莽之人，侯爺待他也好，他斷無不領命之理。&rdo;

韓天遙待陳曠好得其實已讓趙池有些嫉妒攖。

陳曠雖不是酈清遠弟子，卻也是少年時便被精心培養，是鳳衛骨幹之一，兼具勇武和謀略，但韓天遙常將他留於自己身側，極少安排他前往危險之處。幾次韓天遙遇險，陳曠不惜性命救護，竟也立了不少功勞，升遷很快。

韓天遙漆黑如夜的眸子凝望遠方，好久才低低一嘆，說道：&ldo;若他在京城，雖不能立戰功，卻是宮中近侍，未來功名利祿不在話下。特地趕到戰場上冒險，必定……有其原因。償&rdo;

陳曠父祖雖是中京人氏，他自己卻出生於別處，不該對中京有太深感情。但十一將他送到韓天遙身邊時，卻明白無誤地提到了中京。

或許，還是與中京有關?